药 (2)
  小屋里没有灯, 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纠结在一起, 席莫回偶然看过去, 又仿佛看出了一点笔画规律。
  墙壁上反反复复画的, 到底是什么?
  他想出声问少年,贴在身旁的躯体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下,少年短促吞咽着,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拼命咽下去,又生生咬死嘴唇,不发出声音了。
  席莫回发现了症结——是自己轻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他是没有被人爱过的。席莫回想。哪怕一点点关爱都会触烫到他的心。
  “喂……”他喉咙哑了,强装生硬地问:“你住在哪里?”
  席莫回装作听不出他声调的变化,轻声告诉他:“住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很远, 有多远……走一天一夜可以到吗?”
  席莫回挨着那副滚烫的身躯,温柔宛如呓语:“可以很远, 也可以很近。”
  如果测算的是心与心的距离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有点焦虑不安,“我就是想知道你——”顿了下,“你到这里要多久。”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不为什么。”少年不肯再透露更多心思了。
  发情期把他折磨地够呛。在普通人家, 即使不吃抑制剂, 才进入发情第一年的孩子也会得到妥当的照料,最差最差也有一壶热水, 一席软被。家里人给学校打个招呼, 做好饭菜, 吃得营养一些, 舒舒服服在家躺三五天就好。
  桓修白什么也没有。席莫回披在他身上的大衣可能是他盖过最暖的东西。
  少年默不作声挪了出去, 在席莫回紧紧的目光下, 僵硬走到水龙头旁,依样拍了几下,接了四五捧冷水灌下去。因为知道后面有人看着,他喝得很急很快,即使这样,还是听到了男人不悦的声音。
  “怎么总是喝生水?”
  少年拧紧水管,剩余的水滴答,滴答砸在水泥池子里。
  “喝了反正也不会死。”他小声嘀咕了句。
  席莫回准备吓一吓他,“会死。细菌从水管流出来,被你喝进肚子里,就会长在胃里,一天天把你的肠道蛀空。”
  少年无所谓地说:“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
  “总之下次不许再喝。”
  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咬着牙根,“你说不喝就不喝吗?”
  成年alpha很独断:“对。”
  他又独自缩回了角落里,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很重的呼吸声,像在压抑着什么。
  席莫回有点生气,对方犯起了犟,不愿意过来了。但他想了想这是他小老婆,还是心软,就朝着角落轻喊:“过来,到我身边来。”
  少年捂着仅存的那点自尊心,在黑暗中哽声:“我不是故意……呛你。”
  “嗯,我知道。”
  “我渴。我也想喝热水……没有热水喝。”他苍白地说,又补了一句,“等过了晚上就好,明天会送汤饭来,我吃了就好多了。”
  这句“好多了”,多半是在安慰自己。
  席莫回沉默着。
  喝热水,这么平常的事,放在别家o身上,恐怕连一件事都算不上,在桓修白这里却难以实现。
  这样的窘境,因为怕被发现,被问到,在喜欢的人面前丢掉自尊,再心酸也不吭声,只是独自吞咽苦涩。
  少年没有得到回应,慌张地提高了声调,“你不要觉得我想让你可怜我。我不需要可怜。”
  席莫回平静告诉他:“你不可怜。”
  你是我家的omega,以后都有我爱你,怎么会可怜。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喃喃自语:“我是男人,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席莫回恍然理解了他在新婚夜里奇怪的坚持。
  这么多年来,桓修白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如果不这么想,直面现实,一个没有父母,又被养父母丢弃的孩子,拿什么来说服自己和他人相比痛苦的境遇呢?
  难道要接受“你就是讨人嫌,惹人厌”这样的说法吗?
  那样会彻底崩溃的。
  虽然现在也处于一种坏掉的状态,但席莫回会把他逐渐修好。
  席莫回站起来,走向角落,少年局促地扭动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躲开,就被成年alpha有力的手抓了个正着。
  alpha把他轻而易举拽出来,抵到了小天窗下。
  雨幕下暗红的天光透进来,让席莫回看清这张惊惶失措的脸。很年轻,稚气未脱,却也半只脚迈入了青年。脸色苍白,缺乏血色,耳朵脖子根胀得红热,潮湿的黑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介于熟与不熟之间的年纪,尚且会耍脾气,装得很硬,撬开内心却滴滴答答地流淌出来。
  而且,对他的抵抗力也同样……
  很低。
  席莫回缓缓低下身,水月色长发落在少年额头,顺着脸颊流下,浓郁的信息素让他难忍地大口呼吸,不由自主抓紧了男人的袖子,alpha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张开嘴,闭上眼。”
  少年瞳孔放大,颤着嘴唇张开,接触到alpha冷静的琥珀色眸子,期待地,羞涩地闭上眼睛。
  柔软的触感碰到了枯燥的嘴唇,和少年想的不太一样,修长突出的指骨长驱直入,压在他舌尖,“吮一下”,对方要求道。
  桓修白不想忤逆他,按吩咐照做,醇厚的a性腺液和着唾液吞下去,从食道到胃里一路火燎燎烧下去,他呜咽了一声,从未有过的疏解感随着蛋白酶分解向四肢扩散。
  手指撤走了,他失落地睁开眼。
  “有好一点吗?”
  少年抬起头,那俯身询问的神情太过关切动人,让他几乎恍惚了。
  于是他转过身,额头抵着寒冷粗糙的墙,低下头,在alpha的注视下,自己拉开了后衣领,手掌按在后颈,把稍长的阻挡视线的碎发捋上去,手指尖紧张地发颤,露出腺体,温顺地发出邀请。
  “我……”席莫回呼吸乱了。
  他没想到来得如此快,给得如此干脆利索。
  也是,这可是桓修白。
  但他不能越界。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再次重申。
  少年的身躯剧烈震动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好像犯下了重罪,他躲躲闪闪,回到了角落,嘴里断断续续吐着字:“哦,没,没事……我忘了,没事,你已经有了……是我的错,没关系,你很好,有喜欢的人,挺好的……我,羡慕,挺好,好……”
  席莫回听着那分明已经快哭出声的腔调,心窝得一塌糊涂。
  “就轻轻一下。”alpha妥协了。
  少年迷茫地抬起头,反应过来后马上爬起向他冲来。
  “没事,重重一下也可以,没关系的。”少年小心又期盼地说。
  这样的话,席莫回听过很多遍。
  他从后面锢住少年的腰,垂下头颅,舌尖在滚烫发热的后颈轻而软地撩过。
  点到为止。
  即便如此,少年也快乐地停不下来。那一整晚,他无法入眠,忍不住地不停去触碰后脖子。
  别人有的,他也有了,真好。
  他偷偷窥视着alpha,把手心里的一根银发,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第三天,席莫回来到小黑屋前,发现门居然来着。
  护工们的交谈闯进他耳朵——
  “那小子又撬锁跑了?”
  “可不是,真有能耐。”
  “他拿什么撬的?”
  “还能是什么,勺子呗,还掰得门框一堆血,擦都难得擦。”
  “手掰烂了都要跑,别回头又犯贱回来让院里养。最好跑了就跑了,死在外头我还少烧一份饭。”
  席莫回手掌抚过门锁旁那块血迹,心中焦急。虽然这是桓修白的回忆,但自我人格也得小心呵护,不能过于动荡,否则会造成现实世界中的精神错乱。
  跑了,跑去哪了?这是桓修白的记忆,也是他的世界,席莫回只能漫无目的寻找。
  但他有种预感,这家伙跑路绝对和他有关,只要他找下去,桓修白肯定会出现。
  他一边找,一边回想昨天的事,突然想到那段对话——
  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很远的地方。
  走一天一夜能到吗?
  ——
  一天一夜……一天一夜!
  按照护工的说法,桓修白是一大早就偷跑出去。席莫回到了傍晚时分才去。这家伙不会是跑出去找他了吧?
  席莫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动了一下念头,就被一股力量推着瞬移到了某地,一回头,身后居然是他在无量世界买下的居民区楼房。
  对桓修白的潜意识来说,这里的确是最早最深刻的“家”。
  天空扬起了一波冷冽的细雨。远远的,在地平线的边缘,一道身影穿破雨幕,一瘸一拐走过来。到了能看清席莫回的地方,愣了愣,快活地朝他奔来。
  少年见到了他,就好像小狗见到了主人,疯狂摇着尾巴。他的衣服很不合身,尺码至少大两个号,穿起来松松垮垮,吸满了雨水就湿答答贴在身上,他不得不卷起多余的袖子,拧干一点水,再热切地凑过来,想去握alpha的大手。
  席莫回想,这件衬衫穿在二十八岁的你身上才算合适。
  “也没有走很久。”少年装作不屑,握到席莫回时,却掩藏不住高兴。
  他揭开湿淋淋的衣服,拿出内口袋里藏着的东西。包在外面的纸有些湿了,但里面居然还细心裹了三层塑料袋。少年屏住呼吸,一层一层解开,露出了最里面用丝绒首饰盒装着的珍珠发夹,小心翼翼拿出来,捧着,脸上挂着羞涩,强行塞进席莫回手心。
  席莫回缓缓低下头,声音模糊了:“你哪来的……”
  少年脸红心跳:“之前在外面……在外面跟别人一起生活,发传单,攒了一些钱。我偷偷缝在裤子口袋里的,那些阿姨都不知道。”
  席莫回指甲嵌进手心,才能勉强维持住声调,“为什么要攒钱?”
  “我想,万一碰到喜欢的人了,还可以送他东西。”说完,他渴望地仰望着alpha。
  席莫回实在有种冲动,想脱离这段记忆,回到现实,把他二十八岁的老婆弄起来,重新标记一顿。
  他握紧了那枚发夹,酸涩地说:“你只喜欢我。”
  少年从头到脚胀得通红,淋了雨发热的脸颊透出了光,正要开口说话:“我……”
  突然,他朝前重重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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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双标美,成年桓要标记,求了九十二章!小老婆要标记,求了三行字他就妥协了???
  太过分惹婚后美!成年桓不干了,必须要关起门玩一个星期才会好!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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