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炒
  楚月怡犹记初见时,时光桦在湖景餐厅半天憋不出话,但他现在却逐渐恢复交流能力,偶尔还会冷不丁杀出一句。他的话自然而得体,既可以对朋友说,又能理解为cp营业。
  还真是进步神速。
  楚月怡听着车内的电台音乐,她突然感到耳熟,问道:“这是不是邹乾的歌?”
  时光桦刚刚切换到音乐电台,这里会随机播放国内流行乐。
  时光桦略感意外:“你听过?”
  楚月怡点头:“听过,他每回发新曲都朋友圈刷屏,想不听都难。”
  时光桦:“……好听么?”
  楚月怡扭头望向时光桦,他依旧在专注地开车,语气就像随口一问,只是下意识地抿唇。
  “好听,完全没被糟糕的音响拉低水平,现在听也非常好……”楚月怡发现他唇角放松下来,她脸上也绽放出笑意,拍手赞叹道,“毕竟是优秀音乐人写的歌。”
  时光桦完全不知自己的微表情落入她眼中,他顿时一愣:“你……”
  楚月怡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不知道作曲人是你?”
  时光桦沉默片刻,他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得明快,轻声道:“只是一般人不会知道幕后制作者,所以稍微感到有些惊讶。”
  楚月怡歪头:“我上学时是二班人。”
  时光桦闻言,他不知该说什么地摇摇头,眼底溢出浅浅的笑意。
  如果楚月怡想跟谁友好交流,只要对方能够做出反应,那就基本没冷场时刻。她唯一的翻车时刻,就是碰到哑巴形态的时光桦,其他时间都能找到话题推动。
  楚月怡:“你和邹乾很早就认识吗?”
  时光桦:“对,他原来在国外做练习生,当时跟我是同一家公司。”
  两人在车上随意地闲聊,慢慢摆脱第一回录制的陌生感,开始有几分朋友的感觉。楚月怡早将时光桦的履历摸透,她绝不会让聊天氛围砸到地上,不知不觉竟聊到车辆抵达景区。
  下车后,楚月怡望着庞大的景区门相当茫然,她下意识地寻找起节目组的跟随导演,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拍摄安排。
  时光桦见她满脸迷糊,伸手示意道:“从这边走。”
  楚月怡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她只能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好奇道:“你来过?”
  时光桦:“没有,但过来前稍微看了看。”
  楚月怡听他语气沉稳,这才不再有晕头转向的感觉,索性将对方当做经纪人李柚,老实地跟着他往里走。时光桦带着她前往门口,他亮出手机,刷上电子票,全程一气呵成。
  编导们还没赶来给两人处理手续,他们就已经先一步踏入景区,摄像们只能抓紧时间跟上。
  景区内郁郁葱葱、层林尽染,青翠山脉被秋意熏成焰火般的金红,遥遥望去绚烂如画。
  山脚的气温略微变低,楚月怡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慨道:“我好久没来景区了,当然横店景区不算。”
  “演戏没时间吗?”
  “不,我倒也没那么多戏可演,仅仅是懒而已。”
  “……”
  楚月怡正琢磨着今日的营业,她像小尾巴般跟在时光桦身后,暂且不知如何推动情节发展。她望着前面肩宽腿长的时光桦,偶尔还会冒出一些胡思乱想,像极被工作逼到思绪混乱的社畜。
  楚月怡:我把他的鞋子踩掉算肢体接触吗?
  时光桦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差点让楚月怡撞到他身上。他握着手机,询问起意见:“前面是岔路口,你想去哪边?”
  楚月怡凑到他身边,低头看起地图:“有什么选择呢?”
  楚月怡今天没有披着长发,她考虑到游玩的便捷性,扎起小巧的丸子头,变相提高自身海拔。
  时光桦正举着手机给她看,他只感觉面前蹭过柔软小丸子,紧接着是若有若无的淡香,顿时不敢再低头看屏幕。她将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白净的脖颈,从他的高度一览无遗。
  时光桦立刻抬起头来,视线斜到一旁,僵立不动道:“可以去观景台,也可以去高空栈桥。”
  楚月怡思索片刻,拍板道:“那去高空栈桥。”
  楚月怡深知阿瑟·阿伦的吊桥效应,人类会在危险或刺激性情景促进彼此感情,错将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心动。她跟时光桦千里迢迢奔赴此处,在观景台溜达有何乐趣,当然要抓住关键场景。
  楚月怡: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楚月怡探头看完地图,便左右寻找起方向。时光桦感受到她离开,这才解除木头人状态,他微松一口气,指路道:“这边走。”
  高空栈桥果然名不虚传,山间横着一座狭长而绵延的栈道,其间的桥板还有空隙,向下望去深不见底,犹如晦暗而神秘的深渊。
  工作人员给两人装上安全索,关怀地问道:“以前有玩过吗?”
  楚月怡摇头:“没有呢。”
  虽然楚月怡没有走过高空栈桥,但实不相瞒她吊威亚经验丰富,两者看上去大同小异,对她没有过多挑战性。
  工作人员安抚:“没事,别紧张,很安全的。”
  时光桦低头检查完安全索,他又瞥一眼楚月怡的安全索,这才跟着她踏上高空栈桥。
  楚月怡刚踏上高空栈桥,她就发觉脚下的桥面颤颤巍巍,尤其是时光桦跟着她上来后,摇晃的幅度开始加大。
  两人相隔的距离过近,其中一人稍微活动,就会影响到另一人,产生荡来荡去的感觉。
  楚月怡其实能如履平地往前走,但他俩是来拍恋爱综艺,又不是拍竞技综艺。她没必要展现自己过强的能力,将时光桦压制得完全抬不起头,那是本末倒置。
  大风刮来,栈桥更加剧烈地摇摆,惊得前方游客叫出声来。
  楚月怡在狂风中略一仰身,她下意识地拉住身后人的手腕,又扶着他勉强站稳,忙不迭道:“抱歉,我还不太适应……”
  楚月怡:奈斯!我真是平平无奇的武侠小天才!
  即使楚月怡能在栈桥上轻盈如猫,但她还是果断抓住机会营业。她在内心把握分寸,隔着衣袖扶住时光桦,以免对方产生不适,直接来一招同归于尽。
  两人明明连皮肤都未相触,烈风中隔着衣料也感受不到彼此体温,却使时光桦产生手腕被烫的错觉,差点脚下一滑跌下去!
  他瞬间听不到耳边的风声,取而代之是凶猛的心跳。
  时光桦原本镇定地走在桥上,此时只觉胸腔内鼓声激烈,将自己震得大脑空白。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月怡,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重回初遇时的哑巴形态。
  楚月怡见他瞳孔地震,她还无辜地回望对方,像极一张可爱表情包,上书配文“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半晌后,时光桦哑声道:“……没事。”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简直要随风飘去。
  楚月怡本想着扶他一下就行,但她发觉对方用手腕托着自己,索性就将他当做栏杆,缓缓地继续往前走。
  她认为时光桦挺上道,就是好像不适应高空栈桥,他此时面色紧绷、动作僵硬,完全没有刚开始的自如。
  楚月怡胆大包天地向下看,果然瞧见令人胆颤的高度,怀疑他可能在高空紧张起来。当然,她善解人意地给男同事留些面子,没有戳破他畏惧高空的弱点,安静地走到栈桥另一头。
  两人走完单程后,都没解开安全索,楚月怡怕他不舒服,婉声道:“还要走回去吗?”
  时光桦重新踏上平地,他看上去犹如虚脱,好久都没有说话。如果他不喜欢高空栈桥,此项目就暂时告一段落,两人可以由此离开。
  时光桦终于缓过神来,他深深地望着楚月怡,欲言又止道:“我记得你在《痕珠》里的戏很经典。”
  楚月怡:“?”
  楚月怡听他冷不丁提自己作品,自然有点接不上节奏,但她下一秒便醍醐灌顶,理解他此话的潜台词,《痕珠》里有无数的威亚戏!
  其他人吊威亚常有眩晕及呕吐感,但她吊威亚一向灵活轻巧,拔剑挥袖样样不落,还有竹林高空打斗名场面!
  楚月怡一边惊叹于他查资料真够细,一边愤慨于他破掉自己的营业设计:“……”为什么要戳穿我擅长威亚的真相!?
  她在来时赞叹他进步,搞半天还是大呆子。
  这不就向观众表明全是表演,她在处心积虑制造肢体接触!
  楚月怡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剪辑,或许剪辑师并不理解他的话,根本没将此句剪入正片内容。她强挤出灿烂笑容,风轻云淡地揭过话题:“啊,谢谢,我们现在要回去么?”
  时光桦敏锐地察觉她情绪变化,但他不知自己为何惹恼对方,只得跟着她重新走回栈桥旁,继续完成剩下的半程。
  楚月怡见他面色如常,不再有畏惧及不适,也就收起嘘寒问暖。她现在心情微妙,总觉得他隐晦暗示自己,搞得她像是对他图谋不轨。
  这是工作啊。
  还是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我有小心地控制。
  楚月怡想起呼啸cp里的男嘉宾,她自然不愿沦为油滑的人,已经注意地隔着衣袖接触,果然还是不太好么?
  她突然感到小小的烦恼,思及要不要收工后向时光桦道歉,现在双方的边界感确实不够清晰,或许是她有失分寸。
  楚月怡陷入思考的模样被时光桦看在眼里,他发现她重登栈桥有点闷,没有过来时脚步轻快,也没有再要扶着自己。
  她的步伐很稳,一步接着一步,走得也挺迅速,像在完成任务。
  时光桦沉吟数秒,他突然伸出手来,隔着衣袖扶住她。
  楚月怡感到手腕被碰,她不由停下脚步,茫然地回头望他:“?”
  时光桦:“抱歉,我还不太适应。”
  楚月怡:“……”
  楚月怡站在平静无风的高空栈桥上,她盯着侧目瞧远方的同事,内心是极为崩溃的。
  楚月怡:好假的营业!现在连风都没,你不适应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