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马副队长也信不过,他瞥了一眼电子显示屏上不断移动的小点,思忖几秒,很快就有了决断:“小冯、大白、廖军你们三个跟我走,张彦、罗全,你们俩留下,就在这里,于霖县警方汇合,跟他们去徐安平的老家,想办法拖住他们。沈容的事,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否则她会有性命危险。至于我们,如果霖县警方问起,就说我们临时接到一个紧急公务,开车返回去了。”
  “是,副队。”张彦和罗全马上拿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
  马副队长朝他们挥了挥手:“电话联系,走吧。”
  等车子开出去五六十米远,马副队长跟小冯说:“把刚才那段音频发给我,我会秘密发给霖县公安局的上级,开展秘密调查,将这个蛀虫挖出来。”
  第112章 被家暴的原配
  霖县警方总共派出了二十名干警过来支援他们,领头的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邹林涛。
  邹林涛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脸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就一脸正气,车子一停,他就跳了下来,走到张彦和罗全面前,目露怀疑,打量着二人,扯着大嗓门问道:“你们谁是马副队长?”
  张彦和罗全掏出证件向霖县警方表明身份:“我们都是d市西城区公安局刑警分队的刑警。马副队长刚才接到了一项紧急任务,带着其他几个同志先回去了,让我们俩在这儿等邹副局长。”
  “回去了?”邹林涛皱眉,这是d市警方主导的案子,他们只是配合d市警方,协助抓捕逃犯,结果d市警方的主要负责人员去走了,这都什么事。邹林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那说说现在的情况,需要我们配合你们做什么。”
  这要求不过分,张彦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遍:“根据调查,这起贩毒案,逃窜到霖县的一共有五个人,徐安平、丽娟、陈律师、黑子和沈容,总共三男两女。其中徐安平是头目,上周他外公去世,他回老家奔丧,因而躲过了警方的追缉,其余四个人是他的下属。这五人目前应该去了徐安平的老家,我们根据刘大海的招供,找到了徐安平老家的位置,就在镇子西北方向,五公里远的一个村庄里。我们人手不够,要劳烦霖县的同志帮忙抓捕。”
  为了沈容的安全,张彦直接在霖县警察的面前把她打成了毒贩的同伙。而大勇,是徐安平到了霖县才出现的,两人应该是旧识,按照他们给霖县警方的解释,他们的信息源来自d市徐安平同伙的招供,自然应该不知道大勇这号人物才对。所以张彦也就没提大勇。
  邹林涛听明白了,d市警方的意思是案情已经搞清楚了,嫌疑人的去向也大致确定,就是人太少,跟毒贩人数差不多,因而需要他们霖县警方出人而已。他点头:“好,那张同志,说说下一步的行动吧!”
  张彦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天际上渐渐失去了威力的太阳,说道:“徐安平老家背后就是大山,咱们这么多人进村,目标太大,若是提前被他发现,躲进山里,抓捕难度太大,很容易被他逃脱。所以我的提议是,再等一个小时,天黑了,咱们再行动,打他个出其不意。”
  “好。”邹林涛没意见。
  ——
  马副队长这边,车子里少了两个人,气氛非常紧张,想到队伍里出了蛀虫,四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小冯紧紧盯着电子屏幕上的两个小点,给正在开车的廖军报徐安平逃窜的路线。
  过了大半个小时,太阳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鸡蛋黄,悬浮在地平线上,一点一点地隐没进云层中。天快黑了,紧盯着屏幕的小冯忽地叫了出来:“副队,你看,他们分开了!”
  马副队长马上探头过去,盯着电子显示屏,上面的两个小点在地图上渐渐的拉开距离,他点了一下放大距离,这下就更明显了,两个小点的不止越离越远,甚至连方向也不同,一个是向西南,一个是向东南,就像是一个点上延伸出去的两条射线一样。
  这两个定位器一个植入了沈容的皮肤里,一个是藏在美金中,先前这两个点一直同时移动,处在同一个位置,但现在两个点分开了,也就是说沈容和美金分开了。
  “他们拆队了!”马副队长捏着下巴,眉心拧作一团。
  小冯挠了挠头,基于常理推断:“他们要出国,去东南亚那边,美金是硬通货。徐安平很可能在东南边这辆车子上。”
  马副队长的判断也是如此。徐安平要跑路肯定要带着钱,美金里面的定位器非常小,很难被发现。而且如果他们发现了,沈容肯定就危险了,但到目前为止,沈容那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她身上带着监听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马副队长他们只有一辆车,四个人,目前又在山路上,临时也找不到车辆分头去追,只能选一个方向。
  犹豫了两分钟,马副队长指着西南边不断移动的那个小点说:“追这边,人命关天,毒贩什么时候都能抓,但人的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
  “是,副队!”开车的廖军大声应道,踩下油门,换了个方向,往西南边追去。
  ——
  徐安平这边,三人上车之后,都没有说话,车子里静寂得可怕。这种静默的气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紧张、畏惧、不安之类的负面情绪。
  徐安平虎口卡着下巴,从后视镜中悄悄观察规规矩矩坐在后排的沈容。她两只手平整地放在膝盖上,背脊骨挺得直直的,山路颠簸,有好几次,她摔过去撞在了车门上,她也没吱一声,安静得像一团空气。
  她的这种反应很正常。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面对他们两个毒贩,心里肯定会很恐惧,害怕,所以哪怕不舒服,她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以免触怒他们。
  这种胆怯、逆来顺受的性格,难怪邱钰平以前一不如意就回家打老婆发泄呢!
  这个女人就目前来看,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且即便她有问题,他也能轻易弄死她。徐安平收回了目光,降下了车窗,凉悠悠的夜风从窗户中灌进来,窜进沈容的脖子里,冻得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贴着车门,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狭长的乡村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四周一片寂凉,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辽阔的曲折蜿蜒的公路上飞驰,留下一片黄色的尘土。
  沈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面真的没有车子,那陈律师和丽娟呢?难道他们的车在后面?
  盯着看了两三分钟,车子都拐弯了,后面还是不见陈律师和丽娟他们那辆车的踪迹,沈容急了,猛地转过头,声音紧张得发抖,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摸了摸耳朵:“徐……徐哥,丽娟他们呢?”
  徐安平像是才发现这件事一样,把头伸出窗外,往后看了几秒,然后缩回了脖子,苦恼地说:“对啊,黑子他们呢?不会是不熟悉这种乡村公路,开得太慢,被咱们甩在后面了吧!”
  大勇撇了撇嘴,不屑地说:“这些个城里人真是娇生惯养,这路多宽啊,四五米呢,都开不了,真是服了。”
  “别这么说,他们很少开这种路。”徐安平又往后看了一眼,很有耐心底说:“大勇,稍微开慢点,等等他们。”
  “是。”大勇嘴上答应得很痛快。
  不过沈容发现车子的速度并没有降多少,窗外的风景照旧飞驰而过,转眼就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所以这两人一唱一和,不过是在她面前做戏,糊弄她而已。
  沈容垂下了眼帘,心里有数了。他们三个人在徐安平家呆了两三个小时,徐安平早知道有六个人了,他完全可以让黑子或者大勇去镇上租或者借一辆能容纳六个人的车,而不是搞来两辆汽车,让大家分开走。弄一辆六座以上的汽车的难度并不比找两辆五座的汽车大。,
  这说明,徐安平是故意的,他早就准备分开走了。那他这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又不让她跟丽娟、陈律师一辆车,自己跟心腹黑子和大勇一起走?为了独吞这笔财物?也不像,他这样只身去东南亚,那边的治安比国内差多了,刚去,徐安平没有身份,并不好混,多几个人,抱团肯定比他跟大勇两个人更好过。
  沈容摸不清徐安平的想法,她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代入这个环境中,表现出最真实,最不惹人怀疑的一面。
  接下来,沈容不时地伸长脖子往后望,直到夜幕降临,蛙声四起,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淹没在黑暗中,她还不死心,时不时地焦急地往后看,一副极其不安的模样。
  徐安平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言,甚至连问都不敢质问一声,撇了撇嘴嗤笑,也懒得理沈容,她爱找就让她找,只要不影响到他就行了。反正瞧这女人的模样,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
  今天晚上肯定睡不成觉,徐安平用手撑着头,闭上眼,养精蓄锐。
  另一边,小冯在后面听到沈容和徐安平的对话,惊喜地叫了出来:“副队,沈容跟徐安平在一起。另一辆车上的是丽娟和陈律师他们。”
  马副队长很振奋,马上凑过去取下他耳朵上的耳机,说道:“回放一下录音,让我再听一遍。”
  他把这段录音听了两遍,根据里面的对话和情景推测出来:“他们分为了两队走,每队三个人,徐安平、沈容和大勇一队往西南边走,黑子、丽娟和陈律师往东南边走。”
  小冯不明白了:“徐安平为什么要独独带上沈容?而不是他的心腹黑子。”逃命的时候带个女人肯定没带男人方便,别的不提,绝大部分女人的体力和耐力就远远不如男人,很可能会拖后腿。
  马副队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盯着屏幕看了两眼:“把地图调出来,看看这两辆车的距离。”
  小冯在机器上输入了几个指令,电子屏幕上马上出现了两个定位器的位置。从地图上来看,这两支队伍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一路往南走,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小冯估算了一下,直线距离在七八公里远左右,当然,实际上两辆车要汇合,绝对不止七八公里的路程。
  盯着看了一会儿,马副队长发现,这两辆车保持的距离一直没变,说是分开走,但他们离得并不是很远,顶多一两个小时,两辆车就能汇合到一块儿。
  徐安平已经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手机也一并给扔了,从监听中也可以听出来,沈容并不知道为何黑子他们没跟上来,也就是说,徐安平并没有当着沈容的面给黑子打过电话。既然没有电话沟通,两辆车却能保持这样的距离往南边开去,那说明,这是徐安平与黑子早就商量好的路线。
  明明能省事的一起走,但他非要折腾出这么一出来,问题应该出在吃饭时徐安平突然接到的那通电话上。
  虽然已经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报废了,但谨慎多疑的徐安平并不放心,他还是怀疑这其中有人跟警方通风报信。当然,他怀疑的对象集中在了从d市来的沈容、丽娟和陈律师身上。
  他把沈容和丽娟、陈律师分开,这样一旦接到霖县警方内鬼给他的消息,他就能更进一步确定究竟谁有问题。
  至于为何会独独选择把沈容带在身边,一来是沈容的嫌疑比较大,单独带上她,等霖县警方那边的消息传来,一下子就能确定她有没有问题。二来,如果沈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果有问题,他和大勇两个人能轻易地就将她解决掉。也就是说,他觉得沈容对他构不成威胁。
  想通徐安平的目的,马副队长的脸当即变色,他飞快地拿起手机,给张彦拨了个电话过去:“已经查清楚了,徐安平往东南方向逃了,我这边离得比较远,出了点事,赶不上。你赶紧带着霖县公安局的人马去抓捕他,具体的位置我发到你的微信上,一定要抓到人。”
  如果不是亲耳听出来,这是自家副队的声音,张彦都会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是说好副队他们去抓徐安平,他和罗全在这边拖着霖县公安局,再暗中调查一下谁是内鬼吗?
  “不是,副队,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张彦紧张地问。
  马副队长郁闷地说:“车子被路上的铁钉给扎破了轮胎,没带备用轮胎,现在只能等过路的车辆帮忙了。你不用管我,抓徐安平要紧,赶紧去,千万博让他给跑了。”
  小冯瞠目结舌地看着马副队长:“副队,你干嘛骗张彦啊?”
  廖军腾出一只收,拍了拍他的脑袋:“长点脑子吧,副队这是在骗霖县警方呢,准确地说是骗那个内鬼。”
  “不,我是在骗徐安平。我能准确地说出黑子他们目前的方位和具体的地址,这说明我所言不虚。徐安平就会松懈下来,并怀疑,问题出在陈律师和丽娟身上,这样沈容就安全了。同时,他应该会联系黑子,想办法搞清楚陈律师和丽娟究竟谁有问题,这就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马副队长解释了两句,然后盯着地图推测出徐安平的车子前进的路线,做出了到前面去堵他的决定,“廖军,加快速度,从这条路插过去,在这个山上拦住徐安平,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会儿就要行动了。”
  “好嘞。”这话说得小冯几人都很兴奋。他们做警察的,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调查案子,追踪线索,排查嫌疑人上,真正抓犯人,验收“成果”的时间非常短,这决定着他们前面所有的工作究竟是做白工了,还是付出了就有收获。
  ——
  徐安平头靠在玻璃窗上,闭目假寐,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单手划开了手机,一个没存的陌生号码发来一条信息,上面只有一个地名,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在家乡生活了三十年,徐安平对附近的地名都很熟,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距他家有一二十公里的村子。他打开地图,输入了村子的名字,村子离他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也就七公里多,而且在同一条线上。
  徐安平马上明白了,这是黑子的车子现在所处的位置。
  黑子的位置被警方知道了,也就是说,问题出在丽娟和陈律师的身上。这可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其实他心里怀疑的对象是沈容,结果现实打了他一耳光。
  坐在后排的沈容发现徐安平扭头看自己,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带着哭腔说:“徐哥,经过镇上的时候,能不能放我下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想回家,我不想出国了。而且,大海都招了,钰平肯定跑不了了。他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回去守着他,徐哥,求求你,成全我们吧,好不好?”
  无边的夜色似乎把恐惧也放大了,沈容不安地抱着自己,蜷缩在后座上,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
  徐安平盯着她看了几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就在沈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可以,在快要出境的时候,我会把你放下。邱钰平这小子遇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兄弟一场,我也就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抹惆怅从徐安平眼中滑过,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沈容的错觉。
  沈容激动地朝他欠了欠身:“谢谢徐哥,谢谢徐哥,我和钰平都会记得你的恩德……”
  徐安平没心思听这些,转了回去,低头瞧了一眼手机屏幕,发了一条信息出去。不管是丽娟还是陈律师背叛了他,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也失去了侦辨究竟谁给警方通风报信的兴趣,既然这两人出了问题,那就把他们都留下吧。
  ——
  陈律师他们一行,是由黑子开车,陈律师坐副驾驶座,丽娟一个人坐后面。
  丽娟跟着跑了两天一夜,昨晚又一直防着沈容,都没怎么休息,体力不济,上车后,她就窝在了后座睡觉。
  黑子见了,劝陈律师:“你也眯一会儿吧,待会儿你还要替换我,我开车的时候你就养精蓄锐。”
  昨天、今天白天都是陈律师在开车,他其实比丽娟还累。听黑子这么一说,车上又都是自己人,他索性也就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对黑子说:“我眯一会儿,你开累了叫我。”
  “行。”黑子点头。
  黑子是徐安平的老乡,也是农村长大的,对乡下的路很熟悉,在陈律师看来非常难开,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路,在黑子看来,已经不错了,比他小时候都是泥土路强多了。一到下雨天,别说车子了,人的脚都要陷进烂泥里,走回家,鞋子上都全是泥。
  因为熟悉,他一路尽量避开有坑洼或者石头的地方,将车开得非常稳,导致陈律师和丽娟一个比一个睡得死。两人从傍晚睡到晚霞落下,天都黑了,到处一片漆黑,他们都还没醒。
  黑子没开车里的灯,车内一片黑暗,昏暗的光线,幽静的环境,更是让人昏昏欲睡,陈律师和丽娟睡得更死了。
  就在这时,黑子藏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陈律师紧闭的双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轻轻划开看了一眼信息,又飞快地把手机藏回了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车子开过了一段有坑洼的泥地,颠得陈律师脑袋一歪,撞到了右侧的车窗上,疼得他龇了一声,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天都黑了啊!”
  乡下的公路上没有路灯,到处黑漆漆的,只有他们这辆车的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后面的丽娟也爬了起来,捶打着酸疼的肩膀,问前面的陈律师:“几点钟了?”
  她没带手表,平时看时间都是靠手机。现在手机没了,只有求助爱装逼带着一块镀金表的陈律师。
  陈律师低头把腕表凑到眼睛前,辨认了一下:“8:12了。”
  “这么晚了啊!”丽娟感叹。
  黑子笑了笑:“是啊,你们太困了,睡了两个多小时,一定渴了吧,喝点水。”
  他从右边的储物盒里拿出两瓶水,丢给陈律师。
  八月天,还很热,两三个小时不喝水,大家都有点渴,陈律师拿了一瓶给丽娟,自己打开一瓶,仰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