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交透
  何为欣喜若狂?本以为随着坠楼丧尸一同粉身碎骨的希望, 又在储物柜深处重现光芒。
  何为晴天霹雳?捏住插头准备寻找插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操,没电。
  “那个,充电宝行吗?”
  “你、说、呢。”
  宋斐扁扁嘴, 怨念满满地白了戚言一眼,他就想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用不用这么认真啊!
  戚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手电筒不甚明亮的光线里, 显得更沉重。
  何之问却在略微思索后,轻轻放倒收录机,让它背面朝上,用手捋着底沿一路摸索, 最后在后三分之一处停下:“果然。”
  宋斐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 一个精巧的半弧形扣盖在何之问的手下开启。
  宋斐没用过这样的收录机,但电器产品的原理都是共通的, 故而一眼认出那就是放置干电池的地方。只是不同于常见的遥控器、无线鼠标等使用的5号或者7号电池, 那空出来的电池位大了很多, 倒和自己小时候在家里见过的老式手电筒的电池空间很相似:“1号电池?”
  何之问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并精确报出需求量:“四节。”
  宋斐犯愁,别说四节, 一节就够他们头疼的了:“现在谁还用1号电池啊。”
  何之问:“呃……我们。”
  宋斐囧, 哭笑不得地看着默默举手的何之问:“有你不早说!”
  “可是在六楼的实验材料库里, 难道我们还能再返回楼下去取吗?”
  “有什么不能。”戚言缓缓抬起眸子。如果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电池,还可能是个问题,但现在坐标确认,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了,“最难找的收音机我们都找到了,四节电池搞不定?”
  战友的目光是那样自信坚定,微微上扬的嘴角是那样的淡定从容,恍惚间让何之问产生一种穿越进电影的错觉:“戚哥,你这么一笑吧,我就感觉自己在跟汤姆克鲁斯并肩作战。”
  “碟中谍又不打怪,古墓丽影还差不多。”戚言说着微微一笑,深情地招呼bf,“安吉丽娜朱莉,收拾收拾,出发了。”
  宋斐回以风情万种的飞眼:“现在头发还有点短,你先凑合着看,回头留长了我就编麻花辫,保证让你□□。”
  戚言:“你太低估自己了,就算你是赵鹤的发型,我也能飞升。”
  宋斐:“赵鹤有发型吗?”
  戚言:“不能因为人家不在你就这么黑他。”
  宋斐:“貌似你先起的头吧。”
  戚言:“……好像是。”
  宋斐:“嘿嘿嘿。”
  戚言:“不过话说回来,赵鹤那种颜值,也不需要发型。”
  宋斐:“是啊,可惜直的。”
  戚言:“嗯,太可惜了。”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因为三观不合而分手呢?何之问想起之前宋斐给自己科普的恋爱过往,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三个人能跟面前正眉来眼去你推一下我脑袋我给你一记小粉拳的这俩人中任一相配的了。这样不管是感情破裂时还是蜜里调油时都丧心病狂拉仇恨的两个人,本该属于彼此,也只能属于彼此。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为世界和平。
  秀恩爱没耽误战前准备,当何之问仍沉浸在“月老真是会配对啊”的无限感叹中时,两位战友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开路。
  何之问一个激灵,连忙笨手笨脚地摸出短刀,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等等我!”
  正准备开门的俩战友疑惑回身:“你干嘛?”
  何之问理所当然道:“一起去啊。”
  宋斐叹口气,捏捏他的肉脸:“乖乖在这里等着,听话。”
  何之问总觉得自从被宋斐捏脸之后,自己的地位就有从战友滑向萌宠的危险,不高兴地扒拉开宋斐的爪子:“你俩出去冒险,我躲在这里啥也不干,那我还是人吗!”
  宋斐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
  戚言微微扭头,远目窗外,知道套路即将到来。
  “我们俩出去是战斗,你以为你在这里就不是战斗了吗?恰恰相反,你要在这里死守收录机!换言之,这里才是最重要也最危险的战线。”宋斐所言条理清晰,又不失团结友爱,温和中带着些许严厉,严厉中又藏着丝丝柔情,乍一听绵里藏针,细一品语重心长,“试想一下,你跟我们一起走,电池是找到了,回来却发现收录机没了,那我们再浴血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何之问:“我……”
  宋斐:“再试想一下,万一楼里有别人,而他又不想跟我们共享外面信息,那我们倾巢而出,他岂不是就渔翁得利?”
  何之问:“可……”
  宋斐:“再再试想一下,窗外还有一个那么执着的老师,如果它知道我们拿了它的珍藏,难道就没有再从窗户爬进来的可能吗?”
  何之问:“我留下!”
  宋斐:“真的?”
  何之问:“嗯。但我实话实说,你最后一个试想的场景,我不是特别喜欢……”
  然而鬼知道如果他不应再往后宋斐还会设计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试想!
  摊上一个全是套路的男朋友怎么办?
  戚言表达爱的方式是给予对方最大自由,放手让他去尽情地套路别人。
  目送两位战友随风潜入月光清冷的走廊,先前乱七八糟的杂念统统消失。关门落锁的时候,何之问心里只剩下两个念头——战友一定会回来,誓死捍卫收录机。
  前者让他在信赖里获得踏实。
  后者让他在坚定里获得勇气。
  没了玻璃的空洞窗口,呼呼的风往屋里灌。何之问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出去四下环顾,好半天,才确认周围安全。别说想从楼下爬到十二层,就是想从隔壁爬过来,光滑的楼体也根本没有能抓能踏的支点。
  缩回脑袋的时候,脸已经被风吹得通红,但何之问的心里不凉,不光不凉,还火烧似的,像有一股热血在涌动。不夸张地说,如果现在有小伙伴需要,他光膀子都能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干一场。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何之问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同学眼里的书呆子。他在幼儿园以后不只是没再跟女同学牵过手,更是没再跟任何性别的同学打过架。事实上幼儿园那次,也是别人打他,他光哭来着。
  到了大学,虽然跟班里同学也好,室友也好,都相处融洽,但这种融洽里总带着微妙的疏离。曾经有一次宿舍关起门来喝酒,一个室友喝高了,酒后吐真言,说何之问,你这个人交不透。何之问不知道什么叫透,什么叫不透,他只知道这些人不会为他两肋插刀,他也不会为他们赴汤蹈火。
  况且,这年头谁不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呢。就那三个天天一起喝酒吃肉的室友,如果有一天告诉他们,会有一个保研名额从你们仨里面选出,你们看看选谁吧。他们仨会不撕?怎么可能。
  所以病毒爆发是转折点吗?
  何之问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也不是。
  一周前,他挨不住饥饿,跟着大部队从宿舍里冲出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关心同行的是谁。直到冲进食堂二楼,发现周围只剩下零星伙伴,他们六个才算是点点头,组了个临时避难小队。
  六个人待在一个屋檐下,看似相互依靠,实则交往不深,只是被迫凑到一起,恰巧孤立无援。哪怕赵鹤、傅熙元、吴洲这样原本是一个院的,关系也仅止于熟悉,而非亲密。
  然后没过两天,楼下闯进来一帮奇怪的同学。
  再然后一切都开始跑偏。
  提议同1班联手找收音机的时候,他的想法很直白——借用1班的战斗力,增加安全指数提高成功率。
  因为这动机太明显了,所以他们没掩饰,只是换了比较好听的说法。
  但1班二话没说,决定得简直不能更快,总结起来四个字——那就干啊!
  然后他们就干了。
  临时搭伙的八人小分队,懵懵懂懂上了路,遇见危险都往上冲,遇见丧尸都拿刀捅。好像这不是随时可能死掉的现实,而是有一百条命让你随便复活的单机游戏。
  怎么才能交透?何之问现在明白了。那就是一段关系里必须先有个傻子不计回报地付出,然后另外一个自以为精明的,才会犹犹豫豫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直到最后自己也成了傻子。
  这种傻子他一口气碰见四个。不,如果按照人以群分的理论,可能是八个,并且目测,他们2班也已经被转化大半,远的不说,就说艺馨楼那俩还有不知道跑没跑回食堂的赵鹤,显然已经朝着谁比谁更傻的不归路上狂奔而去。
  如果现在学校说有一个保研名额要从你们两个武生班里出,你们选一下吧,何之问想,八成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来抓阄。而且宋同学一定会振振有词,运气也是综合素质的一种。
  月亮被忽来的一片云遮住,办公室里霎时暗下来,彻底的暗,幽深压抑。
  何之问不为所动。他环抱着收录机,倚墙角闭上眼,心底一片光明。他不知道宋斐和戚言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知道,他们会回来。
  月光黯了又明,风停了又起,走廊不时传来沉重僵硬的脚步声。这样的夜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可何之问就这样抱着收音机,静静等了四个小时。
  直到,一颗乒乓球跳过门前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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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连更,补昨天的份儿!这是第一更哦~~~(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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