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何时能喝到喜酒
  第325章 何时能喝到喜酒
  这话来的突然。
  潇潇的目光又一直看着她。
  卿宁不假思索的去摸自己的颈部。
  那厮……总喜欢留些独特的印迹。
  莫不是……
  只是她手上刚一动作。
  小翁主越发笑的眉目弯弯,“真是可惜,刚才竟然忘记恭喜皇叔一声。”
  这样纯粹的模样,好像从未被那些污色渲染过一般。
  秦家小辈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卿宁由着她笑,眉目忽然温软了几分。
  淡淡道:“自然是真的。”
  如此,却是直接了当的承认了。
  她同那祸害早已分不开,离不了。
  那么这些,便是迟早要面对的。
  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足外人道。
  小翁主笑着托腮看她,转身而走。
  隐约可见她耳根红起一片,当真叫胭脂俗粉皆失色。
  皇叔这次可算是心愿达成了吧。
  伤兵不便风餐露宿,大半个长风侯便做了伤兵营。
  这几日几夜的患难与共过来,秦小侯爷同他们的情义,更是非比寻常。
  出去原先的军医不算,就近几城的大夫全部都被收罗了过来
  之前的伤兵都伤不轻,卿宁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尽其所能的
  同原本的军医在一处忙的焦头烂额,仍是忙不过来。
  便发百草阁的密令,将就近的医者全部都找了过来,后续药材也源源不断的运过来。
  刚入了伤兵群中,血腥气仍旧浓重。
  却比昨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众人见她面不改色替普通伤兵止血包扎,没有半点厌恶之色。
  越发对这位未来的容王妃有了好感。
  气氛也就变得十分活络起来。
  甚至有人问,“何时能喝到容王和少夫人喜酒?”
  当时在永安城里轰轰烈烈一场,在场的大多都是听说过的。
  不为妃嫔,可为妻室。
  虽然有几分拆字面的意思,若无真心,何必如此?
  不知道多少年后,又可为一时美谈,叫多少人艳羡不已。
  旁边见她不答,忙不迭道:“瞧你这样,都伤了半条命还想着酒呢!”
  一众伤兵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就是,少夫人您说是吧?”
  军中不得饮酒,真要喝个痛快。
  大抵也要四方平定,容王娶妻……
  别的王侯成亲行礼排场如何如何,他们不知道。
  但是这容王,定然不会忘了他们的。
  到时候绫罗朱玉铺地,佳酿名酒为引,自然是美的不能再美。
  卿宁却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被问上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汗颜。
  成亲……喜酒……
  好像感觉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吧。
  门外又是一片脚步声至,忽听到一声熟悉的“阁主。”
  她微微抬眸……
  却是许久不见的张贺站在一众医者之前,挎着方正的药箱,不掩欣喜的望着她。
  卿宁召了百草阁的人,自然是早就做好准备会遇见熟人的。
  却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到张贺。
  “来搭把手。”
  她语气自然的,还如同在百草阁时,从未离开过一般。
  这满屋子的伤兵,也实在没有什么时间给她们扯别的。
  自然就是一上来就要做事。
  张贺眼中湿热,手上的动作却很快接了上来。
  接骨、治伤什么,其实张贺一直都比她要在行。
  这些事也一直都是做惯了的,干脆利落的很,一时间便剩下了骨骼相折之声。
  卿宁相对来说,一直都只是个搭边的。
  很快就变成张贺为主,她做那个搭把手的。
  两人做起这事儿也算默契,毕竟一个地方呆了那么些时日。
  对对方的习惯,都算有些了解。
  一时忙起来,便没了说话的机会。
  这里人数众多,无法提供数量庞大的止痛药物。
  采购保命的药材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伤兵忍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却没有叫出声来。
  卿宁想,这大约就是血性。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屋里的伤兵也因这一批来支援的医者们,及时得到了治疗。
  有些伤重不治的,便被盖上白布抬出去。
  马革裹尸还,从前对卿宁来说,不过就是众多诗词中的一句。
  而今日看到那些在战场刀剑之中,都没有后退一步的士兵红着眼眶,送走死去的战友们的时候。
  卿宁忽然很压抑,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麻木,叫人忍不住心口发疼。
  这是战争带来的苦难,不是医者仁心可以挽留的年轻生命。
  他们或许有妻有而,有父母有兄弟。
  可是远离故乡之后,再没有回去的机会。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歇歇,先用晚膳吧。”
  长风侯府的老管家来催他们用晚膳,卿宁自从进去之后再没有出去过。
  连午膳都不曾用过,只是一直忙着一直忙着。
  那些猩红的血迹看在眼中,都已经没有波动。
  她一直没有离去,其他的医者自然不好擅自先走,一行人就这么一直忙碌着。
  老管家终于看不下去,亲自来请了。
  卿宁没有抬头,只是蹲在那里,给一个断了手腕的伤兵的包扎伤口。
  “阁主……”
  张贺终于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她包扎完最后一个伤兵,终于稍稍停顿了一下。
  “先用膳吧,在这样下去,你身体吃不消的。”
  张贺见状,继续说道。
  “是啊少夫人,你要是累坏了,可就折煞我们了。”
  满屋子的伤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表情变得有些肃然。
  或许是因为卿宁的神情,这样严肃而认真。
  “好。”
  她淡淡起身应道。
  凤眸却在那些重伤之后存活下来,缺胳膊少腿儿,却难掩劫后逃生欣喜之色的士兵们。
  如果没有战争,他们根本不必遭受这些。
  如果秦或没有离开永安城,或许伤亡就不必这样惨重。
  可惜……没有如果。
  卿宁从伤兵营里出来,第一次十分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永安城,其实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忙碌了一天的大夫们都被管家安排去用膳了。
  卿宁走在回廊里,思绪有些飘散。
  灯火摇摇晃晃的,将身影拉的长长的。
  天边明月有缺,好像一直都是常态。
  “阁主……好了?”
  张贺忽然开口问道。
  疏影攒动,这一路走来,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这才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好了。”
  卿宁淡淡应道。
  命运总也这样奇怪,前一刻还觉得自己行至绝境,命该如此。
  下一刻,却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张贺跟在她身后一步,袖下的手掌收的发紧。
  顿了半响,终于还是直说了一句。
  “那就好。”
  得了这一句,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其他的话,自认也就不必多说。
  小侯爷还在榻上躺着等人伺候,小翁主手上不便,也早早歇下了。
  一时便剩下这两个人用膳。
  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又因为白日的事,心情颇有些沉重。
  一顿饭吃的过于安静了些。
  好长一段时间,鲜少吃饭的时间,那祸害不在身边。
  卿宁习惯性夹菜给旁边的人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侧无人。
  张贺坐的有些远,正看见她的动作,默默的把头低了低。
  等到卿宁反应过来,却觉有些失之乏味。
  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
  “当真同容王一起……”
  张贺这顿饭也吃的够累,索性将憋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卿宁点了点头。
  那样认真的模样。
  当真比任何的话,都让人更加不得不相信。
  他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忽然听门外小厮禀告:“少夫人,容王回来了。”
  卿宁猛地起身,凤眸之中刹时明亮起来。
  那人还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心下却止不住的跳跃起来。
  这一点细微变化,张贺自然是看得真切。
  原本要说的那些话,便卡在喉间。
  她其实也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淡淡回眸道:“他情愿,我自然也情愿,其他的,便不算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那永安城里,等着他们是什么。
  只不过是甘心接受罢了。
  说罢,便迎了出去,墨发飞扬在夜色里,很快就走了出去。
  张贺站在那里愣了愣,那墨衣远远同她一起落入了视线里。
  他却一时没有离去的动作,或许是忘了。
  “你还站着这里做什么?”
  来报信的知影,语气不善道。
  “容王府的影卫还能管我站不站这里?”
  张贺对上来人,明显也态度不佳。
  “你……”
  知影对上这人,一时气的有些想拔剑。
  但见那一双璧人远远的同步而行,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或忽然伸手,拂了拂卿宁发间的落叶。
  自然而然的东西,却叫满地月华,都化作了温柔之色。
  知影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两人,不由得嗤道:“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妄想的就趁早绝了那龌蹉念头。”
  她这话直接的,一点不比手上的利剑含蓄。
  “你胡说什么!”
  张贺回头,脸上却带了怒色。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便是半点别的可能也没有。
  知影却抱剑站在回廊下,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没别的念头,你这时候又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