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按说应该很快就到家了才是,可是众人是左等右等,左盼右盼,他还是迟迟未归,大家就从最开始的一天说上好几遍到后来的几天说上一次再到最后无人提及,他还是没有回来。
  世子夫人跟老太太说起来的时候就推测,“这估计是又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到最后一刻咱们是休想看到他。”
  老太太颔首认同她的观点,柳衡玮读书之时就时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着家,现在又在外面野了一年,哪里还记得家哟!可怜她们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他,还不知他在何处逍遥自在呢。
  两人说着就笑骂几句,其实心中无不担忧,那些为柳衡玮找的借口和理由,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终究还是盼儿早日归。
  盼星星盼月亮,等到终于听到门房上通报四少爷回来的时候,府上整个都沸腾了起来,连老太太都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快,快,快去请人进来。”
  因为他归期不定,怕错过时间,府上早十天前就开始派人在码头等候,今日总算是把人接了回来。
  一家子人都围到了青松院,翘首以盼离人归,柳衡玮一路风尘仆仆,来不及收拾就先来到青松院报平安,一路舟车劳顿,虽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精神极好。
  他大步走到老太太跟前,直接一撩衣摆跪在了正中间,“孙儿不孝,不能在跟前尽孝还徒惹祖母挂念。”说罢就开始磕头。
  老太太一脸激动,扶着赵妈妈的手起身,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快去把四少爷扶起来。”
  柳衡玮起身就扶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满眼慈爱还闪着泪花,“瘦了,黑了,没少吃苦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头要好生补补。”
  柳衡玮笑着任她打量,耐心的回答着她的问题,激动过后老太太很快恢复理智,然后笑着道:“快去见见你娘,这一年来没少替你担心。”
  闻言柳衡玮才转头看向一旁默默擦眼泪的母亲,心中有些感触,走到她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世子夫人抹着眼泪伸手把儿子扶起来,伸手拍他,“你还知道回来!”说着嗔怪的话语,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他。
  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让他去给自己的长辈们问好,柳衡玮一一见礼之后才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弟弟妹妹们。
  他走了一年感觉弟弟妹妹们好像都长大了不少,一年的时间倒还不至于把人都给忘记,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各自见礼,最后到柳瑾瑶的时候,柳衡玮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他看,若他没看错的话,她好像眼睛都能放光,那种眼神直白而又纯粹,让人讨厌不起来。
  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小七还记不记得四哥?”
  柳瑾瑶笑着点头,当然记得!不过咱是淑女,虽然内心激动,也还是规规矩矩的见礼,小小的人一举一动就已经有了世家贵女的模样,礼仪规矩都十分到位。
  他有些感慨,“小七也长大了!”当初那个追在他身后跑的小丫头如今也这般懂礼了,他笑了笑,“四哥给你带了礼物。”
  柳瑾瑶眼睛一亮,“多谢四哥!”
  柳衡玮捏捏她的脸,果然是小孩子,听到有礼物就开心。又转头跟其余几个说了几句话,然后老太太就让他赶紧去洗漱一番好生歇息,“既然回来了以后的时间多的是,有什么话等以后慢慢说。”
  众人无有不听从,柳衡玮也不推辞,告别了众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的院子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模样,水是热的茶是温的,房间一应摆设维持着原状,俱都干净整齐一尘不染。
  他走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厮,之前伺候的丫鬟也还在院子里当值,看到他回来俱都激动万分,纷纷上前行礼,然后伺候着他沐浴更衣。
  柳衡玮靠在浴桶边缘舒服的叹气,还是家里舒服啊!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弧度,不过随后想到自己路上听到的那个消息,又皱起了眉头,府里的情况他自然是深知,这一次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想罢忍不住叹口气,唉,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看府里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样子,显然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柳衡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到时候没个准备在闹将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于是柳衡玮回府的第一天就给众人带来一个大消息,柳国公府那个常年在外的四老爷,那个被国公爷放在心尖上的儿子,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都怔愣了片刻,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提起这个人,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哦,原来府里还有一个四老爷来着!
  老太太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冷笑一声,“若不是小四回来说,咱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些年看着他是啥事儿都不管,私底下动作倒是不少!”
  这话说的是谁大家心中都清楚,国公爷,他一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说不定还是他和他那个好女儿婉妃一手促成!
  不过老太太随即又冷笑道:“回来又能如何?都不必太放在心上,索性就是多一家子吃喝而已!”
  说是这么说,事实却不一定如此,平静了这些年,国公爷一直深居简出,都让大家差点忘记了之前的种种,这一次那个不甘寂寞的四老爷一回府,指不定又闹出多少事端来呢!
  第37章 中秋
  众人虽然被柳衡玮带回来的消息震惊了一下,不过乡试临近,也没有时间去整日为这件事情操心,记在心里便是,不过老太太的情绪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柳瑾瑶不自觉的就想起清明节见到国公爷的那一幕,自从被架空之后他对府里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就看他见到自己的时候一副不认识的架势就能够看出来他的状态。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评判这个人,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也不是很熟悉彼此,柳瑾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做出任何评价,对他们的对对错错进行评价,不过不妨碍她心疼老太太。
  摊上这样一个男人是一个女人的灾难,老太太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现如今她是风光无限人人尊敬,但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明白。
  因为柳衡玮的归来给府里带来的惊喜和惊吓散去之后就到了柳衡玺下场的时候,八月初八酉时左右(清晨四至五点钟),为他准备了足够本场三天考试的吃用和茶酒,放在柳条编织的大“考篮”中,把人送到贡院门外的关卡。
  柳衡玮这几天一直在为他讲解一些注意事项,今日也是他送弟弟一起过去,他们到的时候关卡处已经是人声鼎沸。贡院内都是一排排号筒,面向南成一长巷,每一排号筒按照《千字文》的顺序“天地玄黄”依次命名,某字为编号,巷口有栅门,楣墙上大书某字号。入闱后,每巷栅门都上锁,同时贡院大门也封闭,鸣炮为响。
  柳衡珖进场之后柳衡玮就直接打道回府,到了这里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只要等到考试结束之后来接人便是。
  乡试分三场,八月初九,十二日和十五日各一场,这一场考试出来就到了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柳衡玮近来一段时间没少出门交际,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一筐子螃蟹,府里还有别处送来的,嘱咐厨房都给蒸上。
  螃蟹这个东西不赶紧吃掉,只会越养越瘦,多余的就拿下去给下人分食,一起过个丰盛的节日。
  府里的丫鬟早早的就开始扎灯笼,柳瑾瑶跟着凑热闹,什么芝麻灯、蛋壳灯、刨花灯、稻草灯、鱼鳞灯、谷壳灯、瓜籽灯及鸟兽花树灯等,要在八月十五这天晚上高高挂起,每人一个比赛看谁竖的高。
  这一天还要拜月赏月,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少女拜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这是一种美好愿景,女孩子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美美的,府中七个也不例外。
  晚上的赏月宴众人围坐一起品尝螃蟹、月饼,螃蟹用蒲包蒸熟后,佐以酒醋。食毕饮苏叶汤,并用之洗手。宴桌区周,摆满鲜花、大石榴以及其他时鲜,中秋时节,正是石榴成熟之时,石榴象征多子多福,很受欢迎。
  柳瑾瑜取下手上的戒指手镯,亲自剥石榴,把红红的石榴籽放到雪白的碟子里,之后推到柳瑾瑶的面前,“吃吧。”柳瑾瑶也不客气,用小银勺舀着吃,美得很!
  这次的家宴本以为国公爷还是走个过场就离席呢,没想到他竟然留到了最后,因为世子爷代表国公府进宫参加宫宴,就让二老爷他们陪着喝了不少酒,到最后醉醺醺的还是被下人扶着回去的。
  老太太冷眼看着不发一言,嘱咐几个小的不要贪食,然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回去休息。
  老太太一走世子夫人怕冷场,就笑着起来提议几个女孩子写诗作对,以月为题,以螃蟹为题什么的。对于这个提议,二夫人那是举双手赞同,今日这般应景,若不吟唱几首诗歌都浪费这个大好时光!
  这些都和柳瑾瑶无关,她们几个小的就在一旁看热闹,柳瑾瑜、柳瑾萱和柳瑾菲就逃脱不掉了,有二夫人参与进去,气氛倒也热闹。
  看着这个场景,柳瑾瑶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千百年来多少人对着它抒情,对着它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这么文艺一把,正当她酝酿情绪准备也来一把直抒胸臆的时候就听到柳衡珺问道:“小七你对着月亮发什呆?是不是想吃月饼了?”
  柳瑾瑶:“……”之前酝酿的所有都被他一下子戳破,噗的一声像个泄了气儿的皮球,彻底失去了精神。
  她气急败坏的拿起一块月饼塞过去,“吃你的去吧!”
  柳衡珺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咬了一口,“还是你们这边的月饼香甜。”他这样感慨道。
  柳瑾瑶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遛过来了?”男女分席,他们是隔开来的。
  “那边没意思的紧。”他淡淡的抱怨道。
  柳瑾瑶挑眉,想也知道那边的气氛不会很好,肯定又是讲一些毫无意义的大道理,枯燥烦闷的话题柳衡珺受得了才怪呢,果然就听到他抱怨道:“说什么兄弟友爱,兄友弟恭之类的,咱们不是一直都做的挺好的么?为何还一遍遍提出。”
  “这叫温故而知新!”柳瑾瑶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乐,果然看到有人比自己倒霉心情就舒爽啊,有一种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的感觉。不过没有忘记询问,“是谁说的啊?”
  “祖父说的呗。”他漫不经心的道。
  柳瑾瑶一想就会是他,现在这是开始做铺垫了?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吗?平时不管不问,事到临头的时候你站出来讲一堆大道理,就觉得人家都能够被你洗脑了?
  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恶趣味的问柳衡珺,“祖父认识你吗?”
  柳衡珺愣了一下,“应该认识吧。”有些不大确定,“怎么这么问?你碰到祖父没被认出来?”
  “没,怎么可能!”她说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明显的外强中干,“我可是很出名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说罢看着他那了然的神情,有些沮丧,“好吧,他确实没把我认出来。”
  柳衡珺笑的十分不厚道,“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这边动静太大,柳瑾瑜听到声响转头看来,“小气怎么了?是不是困了?”她们那边的也要接近尾声,尽管大家都在强撑着欢笑,但是气氛始终还是没有被带动起来。
  柳瑾瑶摇摇头,“无事,七哥疯了,不用理他。”
  柳衡珺对她的话十分不满,嚷嚷着为自己平反,最后被柳衡璕拉走,说是要去放孔明灯,柳瑾瑶不甘寂寞的去凑热闹。
  众人来到院子里抬头一看,天空已经有不少红红火火的孔明灯,放孔明灯是为了祈福,但是柳瑾瑶现在想的比较多的是,这万一要是造成火灾了可怎么整?
  意兴阑珊的看完,她忍不住打一个哈欠,然后就被细心的柳瑾瑜发现,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了,就让司琴带着她下去休息。
  柳瑾瑶乖乖的点头,其实她有些不放心老太太,但是等她回到青松院的时候却被告知老太太已经睡下了,她也没有再去打扰,洗漱之后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熟,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被服侍着起身洗漱穿衣,早膳过后就被告知皇后想她了,宣她进宫,因为本次宫宴进宫的女孩都是一些适龄女子,其言外之意比较浅显易懂,无非就是为宫中添新人,不管是给皇子还是给皇帝王爷。
  柳国公府的女孩最大的一个柳瑾瑜,今年也才十二岁,就没让她过去,参加宫宴对一部分人来说是飞上枝头的好时机,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都可以用折磨来形容。
  没有适龄女孩,正好也是躲个清闲,所以最后只有世子爷一个人过去。
  而今日一大早就让柳瑾瑶进宫,很可能是皇后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这一点府里的众人心中有数,就由世子夫人带着她一起去。
  来到长乐宫之后皇后就拉着她询问了一些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柳瑾瑶笑着一一作答,然后就被带下去用点心,留下世子夫人在宫殿商议事情。
  等人都走开之后,皇后才有些担忧的问道:“母亲可还好?”
  世子夫人笑着回话,“皇后放心,母亲一向安好。”恐怕是皇后也得到什么消息,所以才这般担心。
  皇后叹息一声,“本宫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来到这深墙大院,再难迈出一步,即使有事情也不能及时到达她身边,母亲心中苦闷,这些年来一直不说我们也都看得出来。”
  世子夫人跟皇后关系比较亲近,她进国公府之时皇后还未出阁,姑嫂两人当时相处融洽,彼此都十分对胃口,知道的事情比较多,也理解她的心情,然后就安慰道:“皇后尽管放心,这些年了,母亲早已放下,而且他们如今也起不了什么幺蛾子,现在的国公府又有多少他们发挥的余地?”
  这一点皇后倒是认同,其实她不担心婉妃那边耍什么手段小聪明,就是怕母亲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她知道的也不早,发现的时候就着人调查了一番,里面果然有父亲的手笔。
  他们如今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们,却依然忘不掉那时留下的印象以及母亲的痛苦,老太太年岁已高,本打算让她就这么安享晚年,不想再折腾的一团乱。
  奈何,你这般想,有人偏偏不让你如意,这也是无奈!
  世子夫人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语,最后皇后才算是稍稍放心,然后想到一件事就提醒道:“对了,西郊大营那边打算添新人,皇上的意思是让从这些世家子弟里面选出来一批,我记得珏哥儿一直想要进军营,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珏哥儿就是府里的三少爷,不喜读书喜从武,之前还要跟着去做一个小兵,家里哪里会放心?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迟早的事儿,孩子们的愿望压不住。
  而这次西郊大营选拔士兵,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选出来的都是世家子弟,那么即使最后上战场危险性也比一般小兵小太多,毕竟背后的势力也不容许让他们白白牺牲在战场上啊。
  世子夫人笑着道谢,“您不说这事儿,珏哥儿我们也都快管不住了,二弟妹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珏哥儿真的一声不响的离开,她能把咱们国公府给淹喽!”
  皇后想想二夫人的性子也是了然一笑,“这些年府里多亏了你,辛苦了!”确实是辛苦,二房三房都指望不上,全靠世子夫人支撑起来。
  世子夫人微微一笑,“这本是分内之事,当不得皇后如此。”
  皇后摇摇头不再多言,接着又说了一会儿别的,彼此交换一下信息,然后世子夫人就带着柳瑾瑶离开,临走的时候照例有带了不少的赏赐。
  世子夫人回府把皇后告知的西郊大营的事情说了一遍,柳衡珏果然十分开心,就连二夫人也不说什么了,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府中万事皆顺,但是宫中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儿,还是与西郊大营选人有关,那就是楚君煜终于有了行动,他明明白白的表示,他要去!
  他从年初就一直在打算,也一直在寻找机会,终于让他给等到了,怎会放弃?
  太后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楚君煜今年才十三岁,军营是个什么地方啊?整日风吹日晒,吃不好住不好,她哪里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去受这份罪?
  明明可以一生无忧,为何偏要选择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呢?她想不明白,也找不出楚君煜要进军营的动机。
  在她眼里楚君煜只要慢慢等待,早晚平王府会是他的,若是再有所建树,依照皇帝和几位皇子的品性,得到重用也不是不可能,明明前途一片光明,他实在是没道理这么急切!
  对,就是急切,她感受的到楚君煜的急切,他是把进军营当成了自己崛起的跳板,这一点也是让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他那么急着长大是为哪般?这么急切想要有一番作为到时候会不会急功近利?战场上一切瞬息万变,稍有不慎那就是性命之忧,让人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