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那声音仿佛变作母亲温柔的低语,她在门后一声声呼唤着:“瞳瞳,瞳瞳……”
  “不要叫我!”苏紫瞳死死捂住耳朵,“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空旷的走廊里,那声音空灵而悠远,房门像是恶魔的嘴,吱呀吱呀缓缓打开,母亲瘦弱的身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死一般的寂静。
  苏紫瞳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她四肢发软,捂着脸不住呜咽:“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报仇,我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齐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母亲是自杀。”
  “不是!”苏紫瞳咬牙,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不是自杀……”齐斐猛地一凛,知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紧紧盯着苏紫瞳,声音放的轻而缓,颇具暗示意味地道“那就是他杀?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紫瞳的手指骤然痉挛了两下,随即她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蓦地睁开了眼睛!
  齐斐猛地起身,苏紫瞳全身紧绷,剧烈地喘息,瞳孔不住收缩。
  “感觉怎么样?”齐斐没敢靠近,等她平静一些才接了杯水递过去,头一次十分严肃地对她道,“苏小姐,催眠过程中惊醒是很危险的行为。”
  苏紫瞳没出声,眼神还有些恍惚。
  齐斐等她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起身拉开窗帘,调亮灯光。
  苏紫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泪痕,她抽了张纸巾按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四肢俱是惊悸过后留下的酸软。
  齐斐不知在记什么,打字的声音不停,片刻后,他抬起头:“苏小姐,你最近太紧张了,出去散散心吧。”
  苏紫瞳缓过那一阵惊醒后的难受,点点头,起身同齐斐道别。
  “苏小姐,”刚走到门口,齐斐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害死你母亲的,是你父亲吗?”
  苏紫瞳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捏紧了门把手,背影僵直:“齐医生,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
  齐斐笑了笑:“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搁着往常,苏紫瞳肯定会得理不饶人的冷嘲热讽一番,可是这一次,她僵立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拉开门走了。
  沈逸正在外面的会客厅等着,见她出来,不紧不慢地起身。他身高腿长,加上一张英俊的面孔,引得咨询室几个小女生纷纷侧目。
  “走吧。”沈逸在苏紫瞳身边站定,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我送你。”
  苏紫瞳一声不吭地上了车,沈逸替她系上安全带,抬头的时候,正对上苏紫瞳微微发红的眼睛。他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挂挡,踩下油门,等车子驶过一个路口,他点了根烟,半真半假地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鼻子呢?”
  苏紫瞳不理他。
  向阳路就在一环,离蔓星办公大楼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拐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把车停下,沈逸想了想,偏过头道:“苏紫瞳,你搬我那住吧。”
  苏紫瞳装听不见。
  沈逸慢吞吞地吸了口烟,“不愿意的话,我搬你那也行。”
  苏紫瞳转头瞪他,然而眼角发红,怎么看都像是在可怜兮兮的撒娇。
  沈逸瞬间被这个表情给戳中了,叼着烟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乖。”
  “沈逸,”苏紫瞳挥开他的手,“你到底想干嘛?”
  沈逸桃花眼微微一弯,斜睨她一眼:“你说呢?”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显得既多情又无情,苏紫瞳猛地一激灵,微微皱了下眉:“你……”
  “行了。”沈逸掐灭烟头,义正言辞地打断她,“多大人了,还讳疾忌医,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什么叫让他省点心?她什么时候让他操过心?
  苏紫瞳瞪他一眼,懒得和他说,只一摊手:“钥匙给我,你可以走了。”
  沈逸拔下车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手腕的一转,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不给,你跑了怎么办?”
  苏紫瞳直接伸手去拿,不料沈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暗示似的比划了两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宝贝,你的手想往哪放?”
  苏紫瞳:“……”
  这个没有节操的混蛋!
  “放开!”抽了两下没抽出来,苏紫瞳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气急败坏道,“沈逸!少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
  见她真的生气了,沈逸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被他这么闹了一通,苏紫瞳从刚刚的催眠中带出的情绪散了不少,然而她还是臭着脸下了车,留下沈逸独自默默品味了一番,觉得她生气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宝贝,”打开车窗,沈逸十分嘴欠的冲着她的背影吹了声口哨,“我下午接你下班。”
  回答他的是苏紫瞳仓皇离去的背影。
  沈逸轻轻哼笑一声,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苏紫瞳是在办公室里坐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沈逸给调戏了!
  他是当真的?
  苏紫瞳想到他昨晚说的话和今天的表现,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坐了片刻,还没想出个对策,手机突然响了。
  “紫瞳,你上次说的那个项目……”
  来电的是顾青禹,著名导演,也是蔓星合伙人之一。他和苏紫瞳是高中同学,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大学毕业也是他领着刚刚回国的苏紫瞳进的娱乐圈,这么多年,苏紫瞳负责公司经营,顾青禹就世界各地的拍片。
  一听他的声音,苏紫瞳心里立刻冒出个念头,她几乎是喜形于色地问道:“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
  “……”顾青禹,“没有,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苏紫瞳打断他尚未出口的长篇大论,“我这就订机票过去。”
  说完,她不等顾青禹回话,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远在非洲的顾青禹慢吞吞地看一眼手机,掀开帽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有些匪夷所思地想,这位大小姐是被人追杀了吗?
  “导演,”道具组的小刘过来,“还拍吗?”
  顾青禹看一眼摄像:“继续。”
  这边苏紫瞳挂了电话立刻给sissi打内线:“帮我订最快一班到开罗的机票。”
  “好的。”sissi应下来,十分钟后,她问道,“紫瞳姐,今天下午三点,你来得及吗?”
  苏紫瞳这才松了口气:“来得及,陪我回去收拾东西。”
  下午三点,沈逸在云鼎会所定好位置,给苏紫瞳发了条信息。十分钟后,他看着没有回应的手机沉思了一会,觉得按照苏紫瞳的尿性肯定会装看不见。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怀着十分愉快的心情给苏紫瞳打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沈逸心里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打到蔓星前台,再转给秘书,大约五分钟后,sissi一本正经的在电话那头道:“沈先生,老板临时有个项目要处理,出差了。”
  出差了?
  沈逸咬着牙,阴森森地道:“她去哪了?”
  “非洲……”
  电话那头骤然一声巨响,电话断了。sissi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开罗”两个字默默咽回肚子里,忽然对老板回来后的处境十分担忧。
  沈逸没想到,苏紫瞳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敢跑!还跑到非洲去?
  手机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沈逸暗暗磨牙,有本事她就不要回来!
  而此时,飞机划过云层,正舒舒服服在座位上躺着的苏紫瞳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准备回来再和沈逸算账。
  第二十三章 治疗方案
  手机彻底死无全尸,沈逸臭着一张脸给助理打内线,吩咐他去查苏紫瞳的航班。
  助理姓钱,跟了沈逸有四五年,对他和苏紫瞳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因此十分钟后,钱助理报完航班号,十分有眼色地问了一句:“沈总,需要帮您订一张飞往开罗的机票吗?”
  沈逸:“……”
  他这会稍稍冷静下来,揉了揉被苏紫瞳气得发疼的脑门,就“到底要不要把苏紫瞳抓回来”这个问题短暂思考了片刻。他是很想亲自去把苏紫瞳这个祸害抓回来的,然而现实是,沈大少没有埃及签证。
  况且有的事情过犹不及,逼得太紧了反而不好。
  虽然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等苏紫瞳这个没心没肺的货回来,她只会彻底把前一晚的事当做从来没发生过。
  不过……
  沈逸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到时候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手机算是彻底报废,钱助理很快送了一只新的过来,沈逸刚换上卡,齐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沈先生,”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齐斐翻看着苏紫瞳的记录,“你什么时候抽空来一趟?苏小姐后续的治疗方案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沈逸看一眼时间:“我现在过去。”
  钱助理还在一边站着,挂断电话后,沈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道:“二环那套公寓和那辆红色的迈凯伦都给江晚晴,你抽个空带她去把手续办了。”
  常年兼职替老板处理各种绯色事件的钱助理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明白沈逸这是要打发江晚晴了。不过这种事他见的太多,早已波澜不惊。
  “好的。”钱助理应下来,“您没开车,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不用。”
  苏紫瞳的车还在地下车库停着,沈逸打开车门,似乎还能闻到苏紫瞳身上特有的香水味。他对女香也算了解,然而始终不知道苏紫瞳到底用的哪款香水,前调惊艳、中调馥郁、尾调甜而勾人。而此时车里留下的,正是那一点甜而勾人的尾调,若隐若现,不注意的时候就冒出来,当真仔细寻觅时,又难觅踪影。
  沈逸被那一点甜香勾的心浮气躁,忍不住降下车窗,街道上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被风带进来,呼啦一下,将那一点香吹散了。沈逸骤然被汽车尾气污染了高贵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只好又心浮气躁地升起车窗。
  就这么心浮气躁的,到底在晚高峰前赶到了向阳路39号。
  前台是个圆脸小姑娘,每次看到沈逸都会脸红,这会头都快埋到胸口了:“齐医生在办公室等你。”
  沈逸向来是不吝于释放自己的雄性荷尔蒙的,对着不算讨厌的女人随口撩一句、耍个花腔是很平常的事,然而这会不知怎么,却觉得索然无味,莫名有点腻歪。
  脑子里晃悠的都是苏紫瞳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样,沈逸嘴角抽了抽,想到她,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甜香似乎又在鼻端,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他不由在心里冷笑,等她回来再好好收拾她。
  齐斐正在整理苏紫瞳的治疗笔记,听到敲门声抬头看一眼:“沈先生,请坐。”
  沈逸在对面坐下,齐斐倒了杯茶放在沈逸面前,稍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根:“沈先生,关于苏小姐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今早苏紫瞳醒来前,沈逸给齐斐打电话预约时间,只说她状态不好,并没有说的太过具体,这会被问起,才将沈母昨晚那番话学给他。
  齐斐轻轻“唔”了声,又问:“她昨晚发病时有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