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荀誉点点头,便告辞离去。
  大汉国的京城很热闹,四年前荀誉就来此地云游过,如今京城景象比起四年前更要繁荣几分。
  这不得不说有上面那位的功劳。
  若要进入后宫,对于没有任何人脉的他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净身。荀誉自然不会做如此事的,他来京城,与其说是为了照顾梁盈,不如说是来打听朝廷的动向。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官员甚多,其中礼部消息最广,不管朝廷还是后宫,都会用到礼部。
  礼部尚书和两位礼部侍郎太过显眼,并非他首选。太低的礼部文书之类的,得到重要消息有限,又被荀誉排除掉了。
  剩下的,也就是四五品的礼部官员之类的比较和他的要求。
  扫过一片收集的资料,纪林群的夫人托关系为女儿请名师一事入了他的眼。
  嫡女纪茗芙十岁,大费功夫请名师教导,这其中的意思很是玩味,又是一个准备将其送进宫的大家女儿。
  这样的人家,定会多多关注后宫消息,加上身处礼部,这消息……荀誉打定主意,立刻化妆掩饰了一番前去应征。
  他所带的身份名林盛,一个四十多岁的落第举子。纪家人看重的就是这等年纪之人,毕竟太过年轻的夫子,让女学生的名声不好。
  如他所愿,他成功进了纪府,就在要教授所谓的女学生时,天下闻名的才女秀夫人来了京城,并且还欲收两位弟子。
  秀夫人在二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才女,后来嫁给当年最年轻的状元甄勤,可算是绝配,就连当时的先帝也赞了一句佳偶天成。不过天妒英才,甄勤早逝,秀夫人守了寡求亲者依然络绎不绝,可是秀夫人在甄家门前立誓不再嫁人。
  当即就有人传唱其美名,盛传于世。
  秀夫人寡居后,时常有人请坐女夫子教养闺中女儿,她名下的三个女弟子,一个嫁给了现在天子的皇叔卫王做王妃,剩余两个都嫁给了世袭公爵成了诰命,每一个在贵妇圈子里极具美名,堪称贤惠典范。
  纪夫人得了此机会,当即就带着嫡女去拜访秀夫人,因为纪茗芙的确出色,秀夫人算是收下了这个弟子。
  终究聘了人,由着老夫人做主,荀誉就成了两位庶女的夫子。
  初次见到纪茗萱,荀誉印象中是一个特别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她不爱学习,也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听课。若是如此,也不是问题,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可是他看出这都小姑娘的刻意而为,她吵着、闹着,主母却喜欢她多余安静斯文的纪茗莹,而且还常常给纪茗萱大量的赏赐。
  进了纪府,要打听消息的他自然时常出入一些地方。有好几回,他看到这小姑娘偷偷拿着书本学习,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感叹。要知道课堂上,她根本没听课,不是调皮玩耍就是在一旁睡觉。可是现在,躲着侍女、躲着人,然后极其小心的沉浸在书中。
  她看得不是男才女貌的话本,而是他在课堂上所教的书籍,甚至,有一回,他撞见她偷偷再读史书策论。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对这位小姑娘起了兴趣,作为一个夫子,哪怕只是他只是用夫子这个身份掩饰,他对于这个学生还是欣慰的。
  这一日,他又看见这小姑娘在假山后翻着《庄子》,听到她对逍遥游的一番感叹,他就多停留了一会儿。
  谁知,这小姑娘立刻大喝:“谁?给本姑娘滚出来。”话落,这小姑娘就转过身来,荀誉不知为何竟然没想躲开。于是,纪茗萱就看见了荀誉。
  纪茗萱终究年纪小,虽然强自保持镇定,但是眼睛却有些闪动。
  “夫子……”
  荀誉走过去说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是为逍遥。”
  纪茗萱深呼出一口气,道:“此念虽然高绝,然人并非圣人,无为而宿命,这就意味着认命。我虽为庶出,但是我绝对不要这庶命。”
  荀誉能从她这种私下的行为就能看出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对他说了出来。
  “你就不怕我说与夫人听?”
  纪茗萱说道:“我好歹是纪家女,而你这个行踪诡异,还带着假胡子的假夫子被府里人知道了,你绝对比我惨。”
  荀誉愕然,他认真打量着这小姑娘,才九岁的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她这番话是在破釜沉舟,本着她若不好,也不让他好过的心。
  荀誉很奇怪,他伪装得极好,连纪家主母都未曾发现,竟然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发现,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于是,他笑了出来,说道:“四姑娘很有气势。”
  纪茗萱却皱起了眉,说道:“你欲何为?”
  荀誉道:“四姑娘你极其机灵聪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假冒着身份进府必然有所图,你如今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应该杀了你灭口才是。”
  纪茗萱顿时慌张起来,是的,这样的人说不准真的会杀了她灭口。
  荀誉见纪茗萱脸色变幻多端,心中一笑,这小姑娘,很有意思。纪茗萱连忙转过头,然后向外跑去,就在她要大叫将人喊过来的时候,荀誉纵身一跃,很轻易的提起了纪茗萱,他的手捂住了纪茗萱的嘴。
  纪茗萱有些惊魂未定,但是此时看着荀誉时,眼睛特别明亮。
  荀誉见她目光,说道:“你想要学什么,以后我都教你,我来纪府并不会做出对纪府有害的事,如何?”
  纪茗萱连忙点头。
  荀誉见她目光清澈,便放下手,纪茗萱当即又要大叫,可是,她发觉自己发不出声。
  荀誉轻笑一声,道:“早知你是个小狐狸,我点了你的哑穴,看你如何能说得出话来。”
  纪茗萱一急,到底是个小女孩,这一急,眼圈就红了。
  荀誉心中突然愉快起来,是的,他很愉快,没想到欺负人很有趣。
  “别哭啦,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
  纪茗萱狠狠的瞪着他。
  荀誉说道:“此时我将你推到湖里面,造成你失足落水的样子,我想没有人能查出来。你不过一个庶女,想来纪老爷和纪夫人不会太过关心的。”
  纪茗萱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睛看向前面的小河塘,又触及这个假大胡子带着笑意的目光,纪茗萱心中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还叫不叫了?”
  纪茗萱摇摇头。
  笑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真乖。”然后手一拂,纪茗萱发现自己会说话了,可是只轻吟一声却没有说话。
  “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出我的伪装,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一旁?”
  纪茗萱抬起头,鼓起勇气说:“你到现在还留我性命,是不会杀我对不对?”
  荀誉道:“你先回答我。”
  纪茗萱低下头,道:“我姨娘是母亲的调香侍女,我自来也喜欢调香,前些时候,我终于调出冷玉香,一时欢喜,便放了一小块在你的书案上,冷玉香香味很浅,若不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而且此香极其容易沾染。那一天,正好父亲唤我和二姐三姐进书房,我在书房时闻到了那股香味。”
  说道这里,纪茗萱顿了顿,见荀誉无任何怒色,继续道:“后来我们出来了,我没急着回去,于是在隔着书房不远处的亭子里玩,我看见你在父亲出来后,然后不到一刻钟从里面溜出来的。”
  荀誉听完,不得不说事有碰巧。
  “后来我不是经常调皮做弄你,其实也不过是想试探你。后来,我摸到你的胡子,还不小心带下来一根,胡子根处有些黏黏的,一看就是假的。”
  荀誉心惊这小姑娘的心机。
  “那今日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纪茗萱道:“今日太阳高照,我本是正对着太阳,只要有人从那条过道上出现必然会挡住一瞬间阳光,我感到不那么热,就知道有人来了。”
  荀誉心中一叹,为了读书,今日如此大费心机,着实令人害怕。
  “我都说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念你这些天认真教我,我同意替你保住这个秘密。”
  荀誉哑然失笑,这小姑娘确认他不会杀她,立刻就想将主动权重新握到手里。
  “知道的多了,命就越短。”
  纪茗萱立刻反驳道:“不,知道多了,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些命不长的,只能怪他们没本事。”
  荀誉听到这小小幼稚的话语,不免对其另眼相看。
  “你很自信。”
  纪茗萱盯着他,说:“你是谁?”
  荀誉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纪茗萱也没想威胁他,因为他知道,她若威胁他,或许她的命都不会保住。
  “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你先前说我想学什么你叫同意教我,这话可还算数?”
  荀誉心中更加赞赏了,能进能退,善于揣摩形式,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份天赋和心机注定她的不凡。
  “只要你不说,自然算数。”
  纪茗萱大声道:“好。”随后极其利索的跪下来,三拜:“弟子纪茗萱拜见师父。”
  荀誉一惊,夫子和师父的差别可大了,夫子,只不过意味着教授技艺,学不学得成功,无碍于夫子。师父,代表着一种传承。人又五重,天地君亲师,这样不给他拒绝的三拜,就意味着他多了一份责任。
  好一个纪茗萱,竟然一开始就算计了他。只怕,她在对自己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般应对。
  看着一脸正色的小姑娘,荀誉拒绝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当磕头完毕后,荀誉摇了摇头,罢了,这小姑娘是一块璞玉,收下她也无妨。
  纪茗萱见荀誉答应,也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命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好6000了,晕,写了这么长还没将番外补完,明天正文后再加一点番外,希望这次补足。这个纪茗萱是原版的纪茗萱……
  ☆、96
  这一晚,皇上和皇后为二皇子召集太医,大皇子跪在雁湖未归,德妃夜晚求见皇后娘娘,这事情发生在一块,很容易让人猜疑。
  纪茗萱不是神,不能勒令她们不去猜测,她能做的是让这猜测不要传出去。
  回到静安轩,纪茗萱连夜发了诏令,又将二皇子痊愈之事传遍宫廷内外。
  同时,也派人去请求皇上关于大皇子还跪着之事,皇上心有打算,当即应允了纪茗萱派来的人。
  由于,纪茗萱的人是刻意在群众面前请旨,已经完全暴露在无数人的眼光中。
  皇上免了大皇子处事不周之罪,还亲自下令为大皇子请了太医。这连番举动,让众人又猜疑起来。
  难道,大皇子真的是看护幼弟不利,而不是兄弟相争,大皇子失手将二皇子重伤?
  众人心思转了几圈,若是真的如此,皇上又怎会轻易赦免大皇子,简昭仪又怎会贸贸然的为大皇子求情?
  众人放下心思,都在心中暗叫可惜。
  这看护不利,到还真的不是什么罪名。
  纪茗萱得了皇上的诏令,心中轻松起来。
  她已经尽量去配合皇上了,若是再出现什么风言风语,纪茗萱可以以扰乱宫闱、陷害皇子的罪名大加治罪一番。
  淑妃得了真正的消息,面上冷然,思忖了许久,最后让人看着桑常在。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她何必插上一脚让皇后得利。
  宁昭仪有些心动。
  大皇子年约九岁,聪明伶俐,将来大皇子参政了,她的孩子也不过是上书房的年纪,先机已失,这对她的孩子十分不利。
  越思忖,她越是蠢蠢欲动。
  “娘娘,慧嫔娘娘求见。”
  宁昭仪一怔,如此晚了,她来做什么?
  “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