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执迷不悟的男人
  荣静宁耐心地等着管泽天走到自己的面前坐下,犹豫了一下,这才拿起了手边的话筒贴在了耳边。
  但对面的管泽天却迟迟没有动,他看着荣静宁,眼中的情绪复杂莫变,让荣静宁有点看不懂管泽天在想什么。
  就在荣静宁以为管泽天并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管泽天这才迟迟地拿着话筒,声音暗哑复杂地喊了一声:“悠夏。”
  男人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让原本淡定从容的荣静宁狠狠一震,管悠夏是她之前的名字,荣静宁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了,而一直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管泽天更是在她重回管宅后,一声都没有这么叫过她,若不是再次听到管泽天提起,荣静宁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有这个名字。
  奇怪的情绪在荣静宁的心底翻滚起来,而这时,荣静宁又听到了管泽天的声音。
  “悠夏,太久没叫你这个名字了,真的是有点想念了啊。”管泽天感慨了一声,他将目光从荣静宁的脸上移开,眼珠转向左上方,像是进入了回忆之中,“我在监狱的这段时间里,不用去为公事操劳,不用去跟人勾心斗角,终于有时间去仔细回忆过去的很多事情,我想起了我和你母亲荣云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又想起了我们是如何相爱相知,最后生下了你,那段时间虽然过得不够富裕,但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平淡而真实。记得那个时候我就天天喊你小悠夏,而你每次听到我叫你,也会跟着咯咯咯地笑,甜甜地喊爸爸,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悠夏的名字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你变成荣静宁回来了,成为了我的养女,也不再叫我爸爸了,还毫不留情的背叛了我。”
  管泽天的话像一把剑一样狠狠扎在了荣静宁的心上,说实话,能听到管泽天发出这种感慨,她的内心是动容的,而且她能分辨出此刻的管泽天绝对是真心,不再像之前那次在酒店里劝说她一样,纵使老泪纵横,情感戚戚,却不如此刻般,直击荣静宁的心房。
  荣静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恢复了清明和坚定。
  “就在你被利益熏昏了头脑,拿人命当草芥的时候,你就失去了你原来有的一切,也失去了我再叫你爸爸的资格。”荣静宁声音极低地说道。
  管泽天因为荣静宁的话,狠狠愣在了原地,半晌都是目瞪口袋的样子,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荣静宁像是为了提醒管泽天自己的存在一样,又开口问道:“管泽天,我问你一个问题。”
  管泽天呆滞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落在荣静宁的脸上。
  “现在的你,为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吗?”
  这一次,管泽天再次沉默了,只是他的表情不再迷茫,而是变得同进监狱前的管泽天一样,看起来异常的高深莫测。
  须臾,荣静宁才听到话筒里男人沙哑的声音。
  “悠夏,你现在问我后不后悔,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你,年轻时的我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爬上高位,一开始只是想要让你们母女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并且开始践踏着别人的利益谋取高位,我因此尝到了甜头,还为了走得更远,娶了当时白泽市郭家的大小姐郭思梦,抛弃了你们母女。这些年,我一直在利益中打滚,你说我开心吗?我是真的很高兴,看着一群人对我点头哈腰,俯首称臣,只觉得内心有一股巨大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使我膨胀,于是,有了现在的我,于是,我也为自己的膨胀付出了代价。”说到这里,管泽天的眼神深了深,复又说道,“如果,我的人生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恐怕还会再走一遍原先的老路,因为这就是人心,或者说这就是我的选择。不过有一点我是真的后悔了,我放弃了荣云那么好的女人。”
  之前听到管泽天发自内心的一阵感慨,荣静宁以为管泽天肯定想通了,有了改过自新的想法,心中对这个父亲多少抱了一点希冀,这才敢开口问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从管泽天的口中听到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气得荣静宁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要不是身边有狱警及时扶住了她,她说不定早就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管泽天,还好上天没有后悔药,要不然我母亲的人生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凄苦!”荣静宁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我在来看守所前还在想,你会不会在受了几天牢狱之灾后会变一些,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我或许还能尽女儿的孝道,替你向法官说几句话,让你去得更舒坦点,可是你呢,居然到现在都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你根本就不配做我荣静宁的父亲!”
  管泽天抿着唇没说话,半晌才大笑了起来:“对,我是不配做一个父亲,从来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义务不说,还差点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手,悠夏,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我当然恨!”几乎没有做太多的犹豫,荣静宁脱口而出。
  管泽天的脸上迅速闪过了一抹奇怪的表情,之后便收起脸上笑容道:“可这种选择我真的没有后悔过,悠夏,既然你我的观念如此相悖,你怎么样都不能理解我,那我和你还不如完全划清界限的好,在我行刑前你都不要来看我了,只会给双方的心里添堵而已,正巧你之前背叛我的事情也一直都是我心里的结,虽然我不怪你了,但想到被自己女儿背叛的事情,依旧不能让我感到开心。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在你背叛我的时候,我还曾经一气之下找律师拟定了一份和你解除所有关系的文件,我已经找人送给了陆朝谈,麻烦你签个字,我们俩也算是两清了。”
  荣静宁被管泽天的话狠狠噎了一下,她没想到管泽天不但执迷不悟,居然还做到了这种程度,亏她还念及和管泽天的父女情,即使知道了他犯下了弥天大错,还想着立即来看看他,她真是太傻了,有些人就是永远不知悔改。
  “管泽天,今天我来看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情,希望你一路走好,下辈子做个好人,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荣静宁看了管泽天最后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探监室。
  直到确定荣静宁不会返回,管泽天才像颓废了一般,瘫软在了椅子上。
  一边站着监视的狱警虽然只听到管泽天这边的声音,但大致知道管泽天都说了什么,忍不住问道:“管泽天,昨天你不是和我们狱警说你后悔了,怎么今天反而说不后悔了?还有那个撇开关系的法律文件,不也是你这两天好不容易求人帮忙搞好的吗?”
  管泽天抿了抿唇没说话,待他站起身朝着监狱方向走的时候,才小声道:“这么做才不会让我女儿在我死后过于伤心,而且她是个警察,前途无量,我是她父亲的事情始终会成为她晋升的污点,她想不到的事情我得替她想到,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