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8章 我,不会再滥杀无辜
  当然是敖智的声音。
  我对这个彬彬有礼的渤海王世子印象颇佳,比起他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实则城府极深的妹妹,这位世子给人的感觉要实在多了。
  于是对着他行了个礼:“世子,久违了。”
  我身边的宫女有些迟疑的说道:“世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这才想起,这里算是内宫,刚刚见到邪侯奇,显然是他托了他妹妹的身份才能到这里走动,但敖智,他刚刚走过那宫门,按例应该是不能进来的。
  敖智说道:“哦,我看见颜小姐在这里,就多走了两步,想过来叙叙旧。”
  说完,他就安静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他是在打量我,这些日子,也早就习惯了故人们乍一见到我那种诧异的气氛,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声音有些发沉的说道:“颜小姐怎么会——”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平静的说道:“是遇到了一些变故。”
  “什么样的变故?”
  “……”
  “难道,也是失去了亲人吗?”
  难得他还会这样问,而且口气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摆脱不去的悲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但我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差不多吧。”
  旁边的宫女大概已经觉得非常不妥了,就对我说道:“颜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我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伸手过去让她扶着我的手,敖智立刻看出了什么来,说道:“你的眼睛——”
  我淡淡的笑了笑。
  半晌,听见了他充满了惋惜的长叹声,又说道:“颜小姐可有就医?我们渤海那边有一些名医,是能治疗眼疾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裴元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件事,朕已经在做了。”
  我急忙回过头,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他往这边走过来,大概是身后跟的人不少的缘故,风都比刚刚更大了一些。
  敖智一见到他,立刻行礼:“拜见皇上。”
  裴元修一直走到了我身边,还伸手拉了一把我的胳膊,将我拉回到他的身边,然后说道:“世子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敖智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边。
  我感觉到裴元修似乎打量了我,又打量了他,然后说道:“要说叙旧当然是应该的,但是轻盈的身体不好,这些日子朕一直在让各地的名医进宫来为她诊治,她需要静养。”
  意思就是,不方便再见外人了。
  敖智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说道:“是。”
  裴元修的口气这才放缓了一些,道:“好了,你先去御书房等朕吧,朕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商议。”
  “是。”
  敖智说完,便跟我道别,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了,连脚步声都听不见的时候,我才回过身来,感觉到裴元修在看着我,那目光倒也算不上用力,但给我的感觉比平时要更多了一层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自然不是问我的。
  旁边的两个宫女已经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回皇上的话,颜小姐刚刚去了贵妃娘娘那里。”
  “是的,颜小姐说走累了,所以奴婢们陪着她在这里歇脚。”
  话音刚落,他立刻就对我说道:“你累了?”
  我还以为他要质问别的什么,没想到是问这个,顿了一下才说道:“歇了一会儿,好多了。”
  他这才说道:“那先回去吧,这里还是冷。”
  “嗯。”
  说完,他便带着我回到了内藏阁。
  虽然已近开春,但还是在屋子里有暖意的地方更舒服得多,我回到房间里,坐回到卧榻上,整个人还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就听见他说道:“你跟敖智都说了些什么?”
  “……”
  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却没想到,他还一直记得。
  不过,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记得。
  敖嘉玉的死,是他的一个死穴。
  至少从刚刚看来,他还是需要敖智,或者说,需要渤海王的势力,还要拉拢他们,如果被敖智知道了敖嘉玉的死是被他设计的,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若是别的人,我想,早就被他灭口了。
  偏偏,这个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又是我。
  我淡淡的说道:“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话都没说。”
  “……”
  “敖世子一个人在京城,势单力薄,我也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
  他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显得有些紧绷,我不知道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但我自信他会去问那两个宫女,也能很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跟敖智胡言乱语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裴元修突然对我说道:“你放心。”
  “嗯?”
  “我,不会再滥杀无辜。”
  “……”
  “不会了。”
  我有些诧异的望向他。
  虽然这句话,我听得懂,也知道那曾经是我无数次希望他能明白,能做到的,但现在这个局面,他突然跟我说这句话,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大概是感觉到我有些怔忪,他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要走。
  他刚走到门口,我突然又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什么事?”
  我说道:“我听贵妃娘娘说,你已经下令,往天津加派了人手。”
  “是的。”
  “你真的愿意听我的劝谏?”
  他像是笑了笑,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笑容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或者,他的笑容有多复杂,但他慢慢的走回到卧榻边,俯下身来看着我,用十分认真的叩问说道:“我既然问了你,自然就是愿意听的。”
  我想了想,说道:“那,我再劝谏你,你还会听吗?”
  他凑过来,呼吸几乎都要吹到我的脸上了:“你要劝我什么?”
  “……”
  我想了一会儿,平静的说道:“天津城最要紧的,是东边的那几个渡口。我若是你,加派到天津的人手,我一定会分出生一半来固守那几个渡口,决不让别的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