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对手冤家小叔子
  林颜希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京城的安熙王府了。
  她只觉得后脑勺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钝钝的发痛,那是昏睡太久的后遗症,她呆坐了好一会儿,那不适才缓缓散去。
  她按摩了一会儿眉心,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饥饿感后知后觉地传来,她正要下床找点东西吃,结果门就被敲响了。
  林颜希听到动静,忽地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扯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才清了清嗓子:“请进。”
  门推开后,走进来的却是有一阵子不见的季宁,他手里端了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不知道是药还是粥,见到醒来的林颜希颇为欣喜:“丫头,你总算醒了啊!”
  不得不承认,在发现来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之后,她是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见到季宁的喜悦迅速将那点失落压了下去,她笑道:“季御助!好阵子不见了,最近还好吧?”
  “我是个大夫,最擅长养生之道,当然好了。”季宁将还冒着热气的汤水递到她身前,“倒是你,身体越来越差了?怎么就突然昏过去了?”
  因着他的问话,林颜希不得不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她竟然因为承受不住周穆清的美色而大流鼻血,最后还晕了过去……丢人!太丢人了!
  “王爷……王爷他……”她试探地问道,“有没有说什么?”
  季宁挠了挠头:“王爷什么都没说,只说你需要好好补血……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又没受外伤,怎么还失血了?”
  林颜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好歹周穆清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她直接无视了季宁的追问,只说道:“那你就给我开点补血的药呗。”
  季宁努了努嘴,看了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这就是,趁热喝了吧。”
  林颜希可不像老周家那几位,怕苦不爱喝药,她接过药碗,一口气把汤药喝得干干净净,让季宁这个大夫十分满意,也就忘了追问她失血的缘由了。
  药汤微苦的味道叫人彻底清醒过来,林颜希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嗝,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你怎么来我们王府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们家王爷宣召了啊。”季宁这个一根筋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藏着掖着的那点小心思,这让林颜希安心了不少:“也是,我睡了太久,脑子还有点混沌。”
  季宁发出一声嘲笑,她把空碗放好,又掩耳盗铃般自言自语:“按照规矩,我得去跟王爷谢恩……就是不知道,他这会儿在不在府中……”
  “王爷这两日忙得很呢,一大早就进了宫。”果不其然,季宁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成功地被她套话,“南诏公主失踪之事已经传开了,事关两国颜面,闹得沸沸扬扬,上上下下都在为此忙碌呢。”
  原来还在忙啊……难怪没有来探望自己。
  林颜希释怀后,也认真地思考起那位任性跋扈还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异族女子,以及她惹出来的那些事。
  说实话,林颜希倒没觉得玉罕公主的逃婚行径有多么罪大恶极,无论如何,不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并不是一件应该受到指责的事。
  麻烦的是,她身份太过敏感。
  季宁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她逃到哪里去了……说起来,要是被找到的话,她会怎么样呢?”
  “按照今上的作风,大概会把这块烫手山芋交还给南诏国吧。”林颜希淡淡道,“没有必要因此影响两国的关系。”
  季宁忍不住打量她,每每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他总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这跟平时的林颜希反差颇大;至于熟悉……他总觉着,这种冷静而理智的口吻,他从另一个人嘴里也听到过。
  至于是谁……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多谢季御助,这碗药下去,我感觉好多了。”先前的深沉仿佛是季宁的错觉一般,少女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眉开眼笑地道谢,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林颜希,季宁也莫名松了口气:“有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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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穆清忙得够呛,因着朝政的缘故,不管是皇帝还是他都无法继续都留在灵泉山庄,不过他留下了足够的人手,足以将灵泉山庄掘地三尺。可回京两日,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却仍是令人失望。
  他的人已经把灵泉山庄翻来覆去搜了几遍,却还是没有找出南诏王女。基本可以确定,玉罕已经不在山庄里了。
  那是她早早逃出了山庄,还是浑水摸鱼跟着仪仗一同进了京城呢?
  周穆清琢磨了许久,排除了许多选项后,最后只剩下这两种可能性。
  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挺佩服那位王女。
  若是第一种,意味着她拥有非同一般的生存能力,对于她这种出身地位的人来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第二种……难度就更大了。
  虽说这次出行的护卫军有限,但都是精英,她居然能混在其中丝毫不被察觉,着实让周穆清高看她一眼。
  话说回来,依照他对那位王女的印象,并不认为她有这样的本事。
  刨除她本身的能力后,其实还有个能达到目的的途径——有人包庇了她。
  而这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办到的事,这意味着,窝藏了玉罕的人,身份也非同一般。
  这么一来,倒是能将嫌疑目标的范围大大缩小。
  排除掉自己以及皇帝之外……剩下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周穆清想到这里,唇角微弯,这令正苦恼着的皇帝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皇叔?”
  周穆清微微欠身:“陛下,请给臣一个月的时间,臣必然会找出玉罕公主的下落。”
  周靖书有些意外:“……朕还以为,皇叔不愿接手此事呢。毕竟……”那个玉罕公主就是为了皇叔才这般搅风搅雨,何况,他还听说那女子先前还用了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去接近皇叔,惹得他很不痛快。
  依照他对皇叔的了解,他对那女子绝没有半分好感。
  “臣只是为陛下分忧罢了。”周穆清神色淡淡,并没有掩饰自己对南诏王女的不喜,周靖书无奈一笑:“若是皇叔不愿,那交给旁人便是了……”
  周穆清叹了口气:“无妨,说到底,此事也是因臣而起。”
  他顿了一下,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何况,关于她的去向,臣已经有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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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穆清还未回府,吃饱喝足的林颜希顺理成章地偷起了懒,她找出了市面上最新的话本,只是翻了几页就失去了兴致;索性又爬上床继续躺着,可躺了一会儿就不受控制地辗转反侧起来。
  百无聊赖了一阵子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一样物事,于是立即掀开枕头,下头压着一张折起的宣纸,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展开后,是一副未完成的肖像画。
  林颜希注视着画中人那熟悉的眉眼,唇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心中甜蜜:原来,从那时候他就对自己……
  她的脸有些发烫,虽说林颜希的外表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可她的灵魂却足够沧桑,此时此刻,却全然一副小鹿乱撞情窦初开的模样……她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可是,真要说起来,这确实是她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喜欢一个人。
  都到了这个程度了,她也不打算自欺欺人了,不管是日久生情还是单纯看脸,总之,她确实是喜欢上了周穆清。
  她曾经的对手、冤家,和小叔子。
  说起来似乎有些尴尬,尽管周穆清自己并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因缘,林颜希也没准备叫他知道,所以也就是她自己微妙一阵子。
  可她毕竟已经不是陆云曦了,也不会闲得发慌,自己给自己套上一层枷锁,重活一世,她感悟到的最深刻的认知就是——要让自己活得痛快。
  所以说嘛冤家路窄、叔嫂禁忌都到一边去吧,她不会让这些阻碍她的!
  这么想着,她又打起了精神,不过同时,对周穆清的思念也更加难以克制,为了能尽快见到他,她决定去他的书房里等他。当然,名义上是去清理书房,这本来也是她的本职工作之一。
  王府里的人见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纷纷同她打招呼,恭贺她恢复如常,林颜希一一笑着应了,这才到了书房。
  王府里郑管家和周朗都是深得周穆清信赖的人,他们有资格出入周穆清的书房,但那通常都是在特殊情况下,而林颜希是唯一一个除周穆清自己之外能够自由出入书房的人了。
  对此,就算郑管家有所不满,可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他有预感,就算说出来,王爷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林颜希进了书房。
  不过林颜希也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并没有去翻动他那些重要的文书,只是进行了常规的打扫。
  将一架架书册字画整理了一番后,她自觉收拾得差不多了,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正要去休息一阵子,不料,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的一幅卷起的画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颜希连忙弯腰捡起,结果意外地在画轴背面发现了一个脚印,她楞了一下,觉得这个脚印有些眼熟。
  这张画,她见过的。
  紧接着,她也想起了这幅画的内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画得是……
  似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她慢慢地打开了画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是个巧笑嫣然的少女。
  这幅画里的人,她也很熟悉。
  上一次她没想太多,这一回,却忍不住多想。
  她看着自己年轻时的面容,一种异样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
  周穆清……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画下这幅画的呢?
  他对画里的人……对陆云曦,是否也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愫?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都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