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除夕（下）
“我有没有男朋友，他们知道啊。”虞嫣理直气壮，“我总不能为了圆这个谎，再找人去扮我的男朋友。”
说罢，她又道：“我婶婶那天的表情你也看到了，我跟你无亲无故，又那样照顾你，现在还把你接回了家，你又是住在我家里又是被我照顾，总要找个理由。”
为何非要找理由，便让他们这么误会不行么？
萧寰心想。
“我以为此事不必过度解释，”他说，“但凡是谎言，便不会有十全的周到，编得点到为止即可。我过些日子便回去了，他们见我消失，自然也不会想着再往下查。”
那时，虞嫣大约也自知理亏，答应了下来。
萧寰看着虞嫣盘问过后，终于平静了些的神色，道：“你在担心何事，莫非他们还会拿我当犯人一般审问不成？”
“那难说。”虞嫣道，“我叔叔做了一辈子生意，比我哥还精明，保不齐他真的会弄个三堂会审。”
“你不是说你叔父不怎么在意你么？”萧寰反问，“若真不在意，他又怎会关心我到底是谁？”
虞嫣有片刻的结舌，随即瞪他一眼：“你管他会不会问，有备而来总不会错。”
萧寰不置可否。
虞祥的家也在一处别墅小区里，不过因为买得早，靠近市中心，现在已经是绝版。
等到了地方，萧寰从车窗内望出去，只见这里的小区并不如虞嫣那边宽敞，但交通很是便利，路面远比虞嫣的小区附近繁华。
虽然这地方不偏僻，但这个地方仍然算得闹中取静。萧寰下车后，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这院子打理得很整洁，栽种了许多花木，只是冬天里叶子落光了，枝头秃秃的。
“你祖母去世之后，就一直住在此处？”萧寰问。
虞嫣应一声，见萧寰打量着四周，道：“我婶婶平日喜欢种花，这些都是她种的，要是夏天来会很好看。”
萧寰了然，帮她把东西从后座拿出来，提在手里。
正忙着，那房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虞甯走了出来。
他今天的打扮比平时随意一些，但仍然很正式。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羊毛衫，款式十分合体，帅气而干练，仿佛转身就能回公司去开会。
见到萧寰，他神色淡淡地颔首，随即看向虞嫣：“来一趟吃个饭，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拜年哪有不带东西的。”虞嫣道，“叔叔婶婶都在么？”
“都在里面，刚才我妈还在说你怎么还没到。”
虞嫣笑了笑。
虞甯不多言，道：“进去吧。”说罢，从她手中接过礼品，往房子里走去。
虞嫣跟在后面，回头看向萧寰。
萧寰也看着她，片刻，唇角弯了弯，跟着她一道入内。
才走进房子里，虞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陈怡走出来，看到她和萧寰，脸上露出笑容。
“我刚才还想跟你打电话，问问你们到哪里了。”她说，“不是说五点就出门了，怎么那么久？”
“您不知道外头堵得很，”虞嫣一边把外套脱下来，一边道，“有一段居然堵了十几分钟。”
陈怡道：“所以我让你们早点过来。今年年三十，个个都赶着回家，能不堵么？”
说着，她看向虞嫣身后的萧寰，笑盈盈道：“小萧也来了，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
“我身体已无碍，多谢阿姨关心。”萧寰语气礼貌。
陈怡听着，显然挺满意，一边唠叨虞嫣东西买太多了，一边招呼他们进来。
客厅里开着电视，出乎意料，虞嫣看到虞祥居然没在书房里忙他的事，而是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虞祥的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很是精神。
“叔叔。”她心底吸口气，露出微笑，走上前去打招呼。
虞祥抬头看了看她，神色平静：“来了？”
说罢，目光落在了萧寰身上。
陈怡在一旁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萧，嫣嫣的朋友。上次我听他说过年没地方去，就让他和嫣嫣一起过来吃饭。”
虞祥颔首，看着萧寰，面色没什么变化，语气缓缓：“小萧，来了就当在自己家，别客气。”
萧寰仍然语气尊敬：“多谢叔叔。”
虞嫣知道虞祥说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客气。加上他看着萧寰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为他的打扮怪异而见怪，心不由地放下了些。
虞家平日有保姆做饭，不过因为过年，她也回去了，今晚的年夜饭由陈怡亲自下厨。
虞嫣把东西放下之后，随即到厨房里去给陈怡帮手。
萧寰见状，也要从沙发上起身，陈怡将他止住。
“你是客人，好好等着吃饭就行了。”她说。
萧寰又看向虞嫣，她也示意他好好坐着，而后，跟着陈怡走进厨房。
待目光收回，萧寰发现虞祥正看着他。
他从茶盘上拿起一只茶具，将刚滤好的茶斟入萧寰面前的杯子里。
“听虞嫣她婶婶说，你最近受伤了？”虞祥神色平和，问道。
虞嫣虽然跟着陈怡走进厨房，心思却仍在客厅里，不时地回头张望。
“放心好了，”陈怡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小萧怎么样也是客人，你该不会觉得你叔叔会失礼？”
虞嫣也知道这个道理，虞祥虽然在小辈面前很有威严，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客套的。
“哪儿的话。”虞嫣讪讪，“我就看看。”说罢，收回目光。
“你叔叔昨天还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会过来，让小甯给你打电话确认。”陈怡语重心长，“他还是一直惦记着你的。”
相似的话，陈怡每次见面几乎都会挂在嘴上，虞嫣有些无奈。
她敷衍地应一声，忽而看向旁边一只小锅：“这里面是什么？”
说着，她把锅盖揭开。香气四溢，只见里面汁水浓稠，是一锅焖好的糖醋排骨。
虞嫣随即一脸惊喜。
“这排骨是小甯一早到市场去买的，很新鲜。”陈怡道，“你很久没吃了吧，我让他多买了些，今天吃个够。”
这道菜是陈怡的拿手好戏，也一直是虞嫣最喜欢吃的，她听得这话，眼睛发亮。
不等陈怡阻止，她已经拈起了面上一块小的，吹着气，放到嘴里。
“你这孩子，”陈怡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了这毛病还改不了，也不怕烫了舌头。”
“放心吧，她是铁嘴，好吃就不会烫。”身后忽而传来虞甯的声音，二人看去，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陈怡道，“也不去陪陪客人。”
“爸在陪着，不用我。”虞甯道。
虞嫣听得这话，一愣。
“叔叔在和萧寰说话么？”她忙问。
虞甯却看着她，意味深长：“你很怕他们说话么？”
虞嫣即刻道：“什么怕不怕，我就问问……”
“放心好了。”虞甯不紧不慢道，“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虞甯说得不错，虞祥确实和萧寰相处得挺愉快。
虞嫣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坐在客厅里，而是在虞祥的书房里。
如果说虞祥有什么爱好，那么非书法莫属。
平时没事的时候，虞祥喜欢写写书法，还跟不少书法界的名家是朋友。他的书房里，除了生意上的文件和一些书籍，摆置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文房四宝。
桌子上，一张宣纸摊开来，两边压着镇纸。
萧寰正站在在桌前写字，毛笔在他手上运得如同行云流水。
虞嫣走进去的时候，他笔下的一幅赋已经快要写完了。而虞祥站在旁边看着，神色又是欣赏又是惊讶。
“你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功力。”他看着萧寰的字，道，“是不是曾经跟名家学过？”
“确实曾经得过一些名家指点，”萧寰道，“不过还是平日写得多。”
虞祥颔首，看着他写的赋，道：“这诗句我从前没有见过，也是你祖父的手笔？”
“这是我父亲所作。”萧寰道，“有一年他乘船游长江，见得两岸风物优美，故作下此赋。”
虞祥颇有些感兴趣：“你的笔锋，很有些王羲之的意味，应该临摹过不少？”
萧寰道：“正是。我祖父喜欢王羲之，让我临摹了许多，不过我更喜欢卫夫人的。”
虞祥似乎还想再问，虞嫣唯恐他说得太多要穿帮，连忙上前打岔：“叔叔，该吃饭了。”
虞祥应一声，却看了看萧寰，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脸上十分难得地露出笑容。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功底。”他说，“假以时日，以后能成为一代大师也说不定。”
萧寰谦道：“叔叔过奖了。”
虞祥的神色看上去很满意，让他放下笔，到饭厅吃饭。
虞嫣看着虞祥的背影，满腹狐疑。
“你跟他说了什么？”她拉住萧寰，问，“你们怎么写起了书法？”
“不曾说什么。”萧寰神色如常，“他问起我的伤情，又问我从事何等行当。我知道你叔父爱好书法，便说我以古籍为业，平日练习书法，你叔父便将我带到了此处。”
虞嫣讶然：“你怎么知道他爱好书法？”
“你给他备的礼物中有墨条，堂上也挂着他落款的字，他自是爱好书法无疑。”
虞嫣：“……”
说罢，她又道：“我婶婶那天的表情你也看到了，我跟你无亲无故，又那样照顾你，现在还把你接回了家，你又是住在我家里又是被我照顾，总要找个理由。”
为何非要找理由，便让他们这么误会不行么？
萧寰心想。
“我以为此事不必过度解释，”他说，“但凡是谎言，便不会有十全的周到，编得点到为止即可。我过些日子便回去了，他们见我消失，自然也不会想着再往下查。”
那时，虞嫣大约也自知理亏，答应了下来。
萧寰看着虞嫣盘问过后，终于平静了些的神色，道：“你在担心何事，莫非他们还会拿我当犯人一般审问不成？”
“那难说。”虞嫣道，“我叔叔做了一辈子生意，比我哥还精明，保不齐他真的会弄个三堂会审。”
“你不是说你叔父不怎么在意你么？”萧寰反问，“若真不在意，他又怎会关心我到底是谁？”
虞嫣有片刻的结舌，随即瞪他一眼：“你管他会不会问，有备而来总不会错。”
萧寰不置可否。
虞祥的家也在一处别墅小区里，不过因为买得早，靠近市中心，现在已经是绝版。
等到了地方，萧寰从车窗内望出去，只见这里的小区并不如虞嫣那边宽敞，但交通很是便利，路面远比虞嫣的小区附近繁华。
虽然这地方不偏僻，但这个地方仍然算得闹中取静。萧寰下车后，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这院子打理得很整洁，栽种了许多花木，只是冬天里叶子落光了，枝头秃秃的。
“你祖母去世之后，就一直住在此处？”萧寰问。
虞嫣应一声，见萧寰打量着四周，道：“我婶婶平日喜欢种花，这些都是她种的，要是夏天来会很好看。”
萧寰了然，帮她把东西从后座拿出来，提在手里。
正忙着，那房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虞甯走了出来。
他今天的打扮比平时随意一些，但仍然很正式。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羊毛衫，款式十分合体，帅气而干练，仿佛转身就能回公司去开会。
见到萧寰，他神色淡淡地颔首，随即看向虞嫣：“来一趟吃个饭，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拜年哪有不带东西的。”虞嫣道，“叔叔婶婶都在么？”
“都在里面，刚才我妈还在说你怎么还没到。”
虞嫣笑了笑。
虞甯不多言，道：“进去吧。”说罢，从她手中接过礼品，往房子里走去。
虞嫣跟在后面，回头看向萧寰。
萧寰也看着她，片刻，唇角弯了弯，跟着她一道入内。
才走进房子里，虞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陈怡走出来，看到她和萧寰，脸上露出笑容。
“我刚才还想跟你打电话，问问你们到哪里了。”她说，“不是说五点就出门了，怎么那么久？”
“您不知道外头堵得很，”虞嫣一边把外套脱下来，一边道，“有一段居然堵了十几分钟。”
陈怡道：“所以我让你们早点过来。今年年三十，个个都赶着回家，能不堵么？”
说着，她看向虞嫣身后的萧寰，笑盈盈道：“小萧也来了，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
“我身体已无碍，多谢阿姨关心。”萧寰语气礼貌。
陈怡听着，显然挺满意，一边唠叨虞嫣东西买太多了，一边招呼他们进来。
客厅里开着电视，出乎意料，虞嫣看到虞祥居然没在书房里忙他的事，而是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虞祥的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很是精神。
“叔叔。”她心底吸口气，露出微笑，走上前去打招呼。
虞祥抬头看了看她，神色平静：“来了？”
说罢，目光落在了萧寰身上。
陈怡在一旁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萧，嫣嫣的朋友。上次我听他说过年没地方去，就让他和嫣嫣一起过来吃饭。”
虞祥颔首，看着萧寰，面色没什么变化，语气缓缓：“小萧，来了就当在自己家，别客气。”
萧寰仍然语气尊敬：“多谢叔叔。”
虞嫣知道虞祥说的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客气。加上他看着萧寰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为他的打扮怪异而见怪，心不由地放下了些。
虞家平日有保姆做饭，不过因为过年，她也回去了，今晚的年夜饭由陈怡亲自下厨。
虞嫣把东西放下之后，随即到厨房里去给陈怡帮手。
萧寰见状，也要从沙发上起身，陈怡将他止住。
“你是客人，好好等着吃饭就行了。”她说。
萧寰又看向虞嫣，她也示意他好好坐着，而后，跟着陈怡走进厨房。
待目光收回，萧寰发现虞祥正看着他。
他从茶盘上拿起一只茶具，将刚滤好的茶斟入萧寰面前的杯子里。
“听虞嫣她婶婶说，你最近受伤了？”虞祥神色平和，问道。
虞嫣虽然跟着陈怡走进厨房，心思却仍在客厅里，不时地回头张望。
“放心好了，”陈怡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小萧怎么样也是客人，你该不会觉得你叔叔会失礼？”
虞嫣也知道这个道理，虞祥虽然在小辈面前很有威严，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客套的。
“哪儿的话。”虞嫣讪讪，“我就看看。”说罢，收回目光。
“你叔叔昨天还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会过来，让小甯给你打电话确认。”陈怡语重心长，“他还是一直惦记着你的。”
相似的话，陈怡每次见面几乎都会挂在嘴上，虞嫣有些无奈。
她敷衍地应一声，忽而看向旁边一只小锅：“这里面是什么？”
说着，她把锅盖揭开。香气四溢，只见里面汁水浓稠，是一锅焖好的糖醋排骨。
虞嫣随即一脸惊喜。
“这排骨是小甯一早到市场去买的，很新鲜。”陈怡道，“你很久没吃了吧，我让他多买了些，今天吃个够。”
这道菜是陈怡的拿手好戏，也一直是虞嫣最喜欢吃的，她听得这话，眼睛发亮。
不等陈怡阻止，她已经拈起了面上一块小的，吹着气，放到嘴里。
“你这孩子，”陈怡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了这毛病还改不了，也不怕烫了舌头。”
“放心吧，她是铁嘴，好吃就不会烫。”身后忽而传来虞甯的声音，二人看去，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陈怡道，“也不去陪陪客人。”
“爸在陪着，不用我。”虞甯道。
虞嫣听得这话，一愣。
“叔叔在和萧寰说话么？”她忙问。
虞甯却看着她，意味深长：“你很怕他们说话么？”
虞嫣即刻道：“什么怕不怕，我就问问……”
“放心好了。”虞甯不紧不慢道，“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虞甯说得不错，虞祥确实和萧寰相处得挺愉快。
虞嫣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坐在客厅里，而是在虞祥的书房里。
如果说虞祥有什么爱好，那么非书法莫属。
平时没事的时候，虞祥喜欢写写书法，还跟不少书法界的名家是朋友。他的书房里，除了生意上的文件和一些书籍，摆置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文房四宝。
桌子上，一张宣纸摊开来，两边压着镇纸。
萧寰正站在在桌前写字，毛笔在他手上运得如同行云流水。
虞嫣走进去的时候，他笔下的一幅赋已经快要写完了。而虞祥站在旁边看着，神色又是欣赏又是惊讶。
“你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功力。”他看着萧寰的字，道，“是不是曾经跟名家学过？”
“确实曾经得过一些名家指点，”萧寰道，“不过还是平日写得多。”
虞祥颔首，看着他写的赋，道：“这诗句我从前没有见过，也是你祖父的手笔？”
“这是我父亲所作。”萧寰道，“有一年他乘船游长江，见得两岸风物优美，故作下此赋。”
虞祥颇有些感兴趣：“你的笔锋，很有些王羲之的意味，应该临摹过不少？”
萧寰道：“正是。我祖父喜欢王羲之，让我临摹了许多，不过我更喜欢卫夫人的。”
虞祥似乎还想再问，虞嫣唯恐他说得太多要穿帮，连忙上前打岔：“叔叔，该吃饭了。”
虞祥应一声，却看了看萧寰，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脸上十分难得地露出笑容。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功底。”他说，“假以时日，以后能成为一代大师也说不定。”
萧寰谦道：“叔叔过奖了。”
虞祥的神色看上去很满意，让他放下笔，到饭厅吃饭。
虞嫣看着虞祥的背影，满腹狐疑。
“你跟他说了什么？”她拉住萧寰，问，“你们怎么写起了书法？”
“不曾说什么。”萧寰神色如常，“他问起我的伤情，又问我从事何等行当。我知道你叔父爱好书法，便说我以古籍为业，平日练习书法，你叔父便将我带到了此处。”
虞嫣讶然：“你怎么知道他爱好书法？”
“你给他备的礼物中有墨条，堂上也挂着他落款的字，他自是爱好书法无疑。”
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