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
  因为被问到关于生孩子的事, 雪竹对这个莫名在意了起来。
  可是自那天晚上之后,孟屿宁就没再问过孩子的事了。
  有时候晚上亲昵, 她以为哥哥不会再用那东西, 可中途停顿,还是能听到他喘着气说:“我戴个东西。”
  雪竹想问,不是说生孩子吗?
  戴那个还怎么生?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就被接下来的交缠带走了理智。
  孟屿宁的工作岗位压力极大, 他只花了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别人半辈子都未必够到的高层位置,因而难得的休息时间就显得异常珍贵。
  做完之后, 孟屿宁一遍遍轻抚着怀里人的长发, 用低低的声音说:“快睡吧。”
  雪竹仰头看他, 看到到他眼下那淡淡的乌青。
  哎, 还是睡觉吧。
  改天再问好了。
  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
  某天周末, 雪竹特意约贺筝月出来喝咖啡, 想问问有关于孩子的事。
  本来说好的是去喝咖啡,临出门前梓童和梓真一看妈妈和姨姨要出门,吵着闹着要跟出去, 外婆外公哄了好半天也没办法, 最后还是老贺十分为难地说:“要不你俩就带着孩子去吧?”
  本来是女人间精致小资的下午茶时间, 因为孩子的加入, 硬生生给改成了肯德基时间。
  雪竹也喜欢吃肯德基, 只是没小时候那么迷恋了, 偶尔周末和孟屿宁出门约会, 实在想不到吃什么,她就会提议去吃肯德基。
  双胞胎特别吵闹,大人一会儿不看着就满地乱跑, 没办法, 雪竹和贺筝月只能一人抱着一个。
  梓童坐在雪竹怀里,吵着说:“姨姨我要次薯条。”
  雪竹就只能在喂梓童的间隙中喝两口可乐。
  贺筝月对雪竹打趣:“我现在就是工作日过得像休息日,休息日过得像上班。”
  雪竹闻言,有些担心地问:“这么累吗?”
  “现在好多了,本来生她们就已经没了半条命。她们刚出生那会儿,吃喝拉撒都得伺候着,有时候半夜被吵醒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儿发泄,那时候她们爸爸又经常不在家,奶奶也不怎么管事,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在照顾,真的快疯了。”
  贺筝月说到这里,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啊。”雪竹的表情顿时更担心了。
  贺筝月笑着问她:“你和宁宁打算要孩子了吗?”
  “嗯?”雪竹有些惊讶,“姐你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
  “我哪有那么牛逼,因为宁宁上个礼拜也来问过我有关生孩子的事儿。”
  雪竹语气疑惑:“他来找过你啊?”
  贺筝月点头:“对啊,你不知道吗?”
  雪竹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没事,反正你现在知道了。他运气比你好点,来找我的时候梓童和梓真被我爸妈带着出门逛商场了,所以我们还顺便吃了个饭。”
  上个星期,贺筝月突然接到孟屿宁的邀约。
  贺筝月最近打算塑身,所以想吃西餐,虽然孟屿宁并不爱吃西餐,但女士优先,还是订了家西餐厅。
  拿着刀叉,贺筝月感叹:“我都多久没吃过西餐了,真是怀念。”
  平时带着孩子出门,根本就没有进西餐厅的机会,所以纵使西餐的味道并没有中餐丰富,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孟屿宁替她切好牛排,笑着说:“那今天就好好享用。”
  “谢谢,还要委屈你陪我吃西餐,”贺筝月看着盘里被切得大小刚好的牛排肉,笑着打趣,“平常跟你出门,小竹应该什么都不用担心吧?”
  孟屿宁小幽默地说:“那倒也没有,她需要担心穿哪件衣服,因为这个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嗯?她看不上你的眼光吗?”贺筝月上下打量了一眼弟弟的打扮,“小竹这么挑剔?”
  孟屿宁摇头,解释道:“不是,因为我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所以给不了什么意见。”
  他这话说得很稀松平常,一点也没有别的男人哄老婆的时候讨好的样子,因为他是真的觉得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这种平常的语气,让贺筝月心里复杂地酸涩起来。
  天赋型的宠妻狂魔啊。
  两个人边用餐边聊了些有关小竹的事,后来贺筝月又问了些有关工作上的事,她现在工作的这家地产公司和孟屿宁就职的投行有金融合作,工作上有部分交集。
  等牛排快吃完了,一直在说话的贺筝月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孟屿宁找她出来的。
  那就代表孟屿宁肯定找她有事。
  “宁宁你一直在听我说话,都没跟我说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啊。”
  孟屿宁笑了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是想问姐姐你有关于孩子的事情。”
  “孩子?你和小竹打算要孩子了吗?”
  “有这个想法。”
  从结婚到生子是个很自然的过程,孟屿宁不是丁克族,也养得起孩子,自然会有这个想法。
  他那天问了小竹,感觉她也不是很排斥。
  做事相当有计划性的孟屿宁决定先找生过孩子的姐姐问问。
  贺筝月如实告诉了自己当时生孩子的感受。
  其实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像是历了一场劫,但这场劫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取决于家人。
  她当时就算不上幸福。
  贺筝月笑着说:“不过小竹肯定跟我不一样,她有你和叔叔阿姨照顾,然后我和子涵肯定也会时常去看她,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孟屿宁垂下眼,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人事部门工作的贺筝月看得出来,他想要孩子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强烈,或许说在听她说了这些后,想法越来越弱了。
  “他没跟你说这件事,可能就是因为听我说了那些,所以觉得生孩子对你来说应该会很辛苦,所以就没再提了,”贺筝月说,“不过我还是挺惊讶的,因为生孩子对男人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值得担心,本来男人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就是坐享其成,罪都是我们女人在受。”
  怀中的梓童嚷嚷要吃鸡翅。
  雪竹这才回过神来。
  吃完肯德基后,雪竹又陪着母女三人去逛了商场。
  双胞胎特别喜欢跟姨姨逛街,因为姨姨和两个舅舅一样,特别宠她们,平时怎么求妈妈都不给买的玩具,只要撒个娇姨姨和舅舅就给买了,而且比起只给买的舅舅们,姨姨还能给出意见,比如说哪个娃娃更好看,所以双胞胎更喜欢既能买单又能给意见的姨姨。
  一整个下午过去,她被双胞胎闹得身心俱疲,本来打算送贺筝月回家,结果被姐姐拒绝了。
  “你还是赶紧回家躺着吧,早知道你今天会陪她们逛街,我就跟你说别穿高跟鞋出来的。”
  “可是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也不方便啊,还是我开车送你们吧。”
  “不用,”贺筝月甩手,“我叫子涵来接我就行了。”
  一听子涵哥来接,雪竹放心了:“那也行。”
  雪竹将车开出商场,放母女三人下了车,临别前贺筝月对女儿说:“跟姨姨说拜拜。”
  “姨姨拜拜!”
  “姨姨回家快洗澡睡觉觉。”
  “拜拜,改天再请你们吃肯德基。”
  雪竹驱车离开。
  看着车子驶入夜色的车流,贺筝月这才松了口气。
  梓童拽着妈妈的袖子问:“妈妈,大舅舅森么时候来接我们?”
  贺筝月摸了摸梓童的头:“别麻烦大舅舅了,我们叫车好不好?”
  梓童眨眨眼:“可是妈妈你刚刚跟姨姨说——”
  “你姨姨为了陪你们两个,脚后跟都磨红了,你们好意思让姨姨送妈妈还不好意思上车呢,”贺筝月轻轻哼了一声,“走了,回家。”
  梓童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不敢违抗妈妈,只能乖巧点头:“哦。”
  梓真突然拉住姐姐的衣服,她比姐姐晚出生几分钟,学说话也比姐姐慢,口齿还有些不清楚。
  “好久都看不见大舅舅了。”
  爸爸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们原来住的那个家回来找妈妈,可妈妈每次都是对爸爸避而不见。
  后来有次大舅舅带她们出去玩的时候,和爸爸说了什么。
  当时妈妈也在。
  后来,妈妈不见爸爸,也很少见大舅舅了。
  双胞胎天真地觉得,妈妈在和大舅舅玩捉迷藏,她在躲大舅舅。
  梓童对妹妹说:“大舅舅肯定做错了事,跟爸爸一样,所以妈妈也生他的气了。”
  梓真不太理解:“那为什么妈妈不生小舅舅的气?”
  在她心里,大舅舅和小舅舅都是舅舅,为什么妈妈只生大舅舅的气,不生小舅舅的气,这对大舅舅太不公平了。
  “我也不资道。”梓童摇了摇头。
  妈妈不告诉她们,说她们是小孩所以不懂。
  但是双胞胎心想,比起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底的大人,她们明明活得更快乐,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总之一定要表现出来,这样才不会憋着难受。
  ***
  雪竹快到家时,接到了孟屿宁的电话。
  她接起蓝牙。
  “哥哥?你回家了吗?”
  结果电话里的声音却不是孟屿宁的。
  电话里隐隐有起哄的声音,雪竹模模糊糊听到一句“哇塞孟总老婆居然叫孟总哥哥哎”。
  然后就是各种“哇哦”声。
  雪竹:“……”
  大意了。
  尴尬几秒,她再次出声:“请问你是?”
  电话里的人赶紧解释:“哦哦,嫂子你好,我是孟总的下属,孟总他今天出来应酬喝醉了,我们本来想送他回家,但是他喝得太醉了,趴在那儿睡了好久,我们也知道孟总他除了出差都不会在外面过夜的,所以就只能用擅自用他的手机给嫂子你打电话了。”
  要不是参加婚礼的时候得知们孟总的老婆叫裴雪竹,凭这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小竹”,他们还真联系不上孟总的老婆。
  喝得不省人事了?那是喝了多少啊。
  孟屿宁之前也喝过酒,不过他酒量很不错,听说是刚工作那几年锻炼出来的,结婚那天帮雪竹挡了不少酒也没见像今天这样不省人事。
  不过不省人事总比发酒疯好,至少他酒品比她好多了。
  要是跟她一样,那她还真有点不敢去接。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雪竹还是很担心孟屿宁,说:“那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他吧。”
  “好,我用孟总的微信给你发定位。”
  收到定位后,雪竹将车转了个方向,往定位的地点开去。
  到了地方,雪竹匆匆停好车往酒店里走。
  到包厢的时候,里面还热闹着,一群正装的人早就撕掉了工作时那层正经的外壳,卷着袖口散着领口打牌拼酒。
  她推开门,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有人注意到她,立刻说:“孟总老婆来了。”
  因为上次见是在婚礼上,当时孟总的老婆凤冠霞帔,脸差不多都被额饰垂下来的流苏挡住,所以他们没大看清样子。
  今天一看,才发现孟总的老婆原来是这款的。
  她的长相和气质都挺清冷,但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是个容易害羞的年轻女人。
  “孟总在沙发上呢。”
  “谢谢啊。”
  雪竹走到沙发边,果然看到男人正睡着。
  他外套也脱了,搭在沙发上,眼镜被扔在桌上,手背挡着眼隔开包厢里刺眼的光线,露出的下半张脸里,唇微抿,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这也喝得太醉了……
  雪竹只好蹲下身叫他:“哥。”
  然后刚叫出口,就察觉到牌桌旁的那一群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伸着耳朵在听她说话。
  “我就说我没听错嘛,真是叫哥哥。”
  “哎呀。”
  “我怎么觉得比叫老公还让人受不了。”
  “……”
  雪竹改口:“孟屿宁,起来回家了。”
  可能是从来没听到过雪竹叫自己的全名,睡着的孟屿宁有了点反应。
  雪竹又推了推他:“孟屿宁。”
  男人醒了,低唔了一声,口中吐出带着浓浓酒气的呼吸。
  雪竹扶他起来。
  孟屿宁受不了这光线,紧紧闭着眼,按着太阳穴,有些虚弱:“小竹?”
  “是我。”
  雪竹扶着他的胳膊,想拉他起来。
  男人突然蹙眉,反扣住她的手腕,逼她重新倾下腰来和他对视。
  他拍拍她的脸,语气低沉且晕醺:“我让你改口叫老公,你说叫哥哥叫习惯了,现在你连哥哥也不叫了,叫我全名?”
  雪竹:“……”
  原来孟屿宁发起酒疯来是这个样子的。
  沙发后的一群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平时孟总在职场上一个看着挺不在乎称谓的人,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还管老婆怎么称呼他。
  “你有意见我们回家再说行不行?”她尴尬得不行,推开他,“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