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东北的天气与北京相差甚远。
  冬天的风, 像一把刷子,刷白了整个世界。零下三十度的哈尔滨好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像是为街边的冰雕穿上一层雪纱。
  寒风刺骨,鼻子都要冻掉了。
  何享加快步伐,迈着大步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
  今年他回来的早, 正是东北最冷的时候,在北京待久了, 乍一回来还真是难以适应。过几日便是春节, 蒋云身体虚弱, 何盛泉负责照顾, 置办年货的任务全部交给他一个人。
  进小区以后,他一手攥紧菜篮子, 另一只手裹紧羽绒服小跑起来,走到楼梯口,脚下打滑差点一屁股摔倒。
  身后很快传来嬉笑声。
  他回过头, 原来是几个小孩子在那堆雪人,还好他最后站稳了, 不然又要出洋相。
  爬楼梯到三层,进门之前他看了眼左侧禁闭的防盗门, 不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半个月前, 他与家人落地哈尔滨,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 不是跟朋友同学聚会, 也不是拜访亲戚, 而是他想找到赵雪,谈一谈关于陆染和替他出柜的事。
  毕竟是因为赵雪,陆染才糟了不少罪,即便现在他与陆染分手,也不代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根据右门邻居的描述,赵雪一家居然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时他问邻居,搬走的时间。
  对方回答他,就是蒋云在北京住院期间。
  人无缘无故的消失,或者是迅速搬家,这给何享留了一肚子疑惑。
  不过他也没多想,也许赵雪一家人是出于愧疚所以悄声离开,毕竟现在整个小区都知道他是gay,而且传的花样百出。
  比如前几日,外面大雪纷飞,蒋云心情不错,穿戴整齐打算出门逛一圈,正巧那天还不算太冷,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围着简淑英送给她的围巾,一个人在小区漫步,绕着花坛走一圈。
  回来的时候,正巧有几个妇女在楼道口聊天,蒋云认识她们,偶尔会一起打麻将。
  本想上前打招呼,哪知道这几个人一开口就是数落她儿子的私生活,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北京当鸭,榜上了老板才挣那么多钱。
  又或者是男女通吃,祸害小姑娘,不要脸。
  还有就是同性恋不是好人,特别恶心,还容易得艾滋病,以后离着远点。
  ......
  蒋云要气疯了,黑着脸一脚踢开楼梯口的门,她挺直腰板,抬头挺胸地走进来,平时就是出了名的厉害,那几个扯老婆舌的妇女被她的气势吓一跳,再加上背后说人闲话理亏,一个个猫着腰都要跑。
  蒋云抬起下巴,叉腰吼道:“我儿子就是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看不惯给我滚!还有,我儿媳妇叫陆染,不认识上网查去,闪瞎你们眼睛!”
  话音落,几个长嘴妇一溜烟跑没影。
  “妈。”很凑巧,这画面被何享撞个正着。
  蒋云这一回头,眼眶都红了:“没关系儿子,她们说话就当放屁了,你别不舒服。”
  自从回来,何享可是没少遭骂,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轻抚母亲的背部,搂着人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真没多想,回家可开心了,倒是你,大病初愈,千万别生气,更别像刚才那样激动,一定要时刻保持好心情。”
  蒋云重重点头:“我知道,大不了以后不打麻将了。”
  “.......”何享哭笑不得。
  还记得,那天进门以后,他对蒋云轻声说:“妈,以后别拿老板的名字当挡箭牌了,不太好。”
  当时的蒋云深深看他一眼,最后叹息着点头:“我知道了。”
  ...
  思绪回到现在,何享盯着左侧的防盗门看几眼,收回目光,然后掏出钥匙开了自家的门。
  他买了一些蔬菜和海鲜回来,进门以后屋里静悄悄的。
  叫了两声“妈”,没人回应,这才想起来蒋云和何盛泉不在家,俩人结伴出门买新衣服去了。
  手机记下自己需要买的东西,趁着年前快递还没停,能网购尽量网购,省得大冷天还要出门逛菜市场。
  下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父母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打通了电话,何盛泉口气相当不耐烦,告诉他正忙着选东西呢,没空搭理他。
  “......”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委屈巴巴地挂断电话。
  下午三点,放在枕旁的手机响了。
  与父母通完电话,他觉得无聊便蒙被子睡了,似乎是刚睡着,电话就响了。
  看清楚来电显示,他怔愣一瞬,然后勉为其难地接起来:“有事吗?”
  打电话的是荣桦,名义上的男友。
  荣桦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哼哼唧唧:“享哥,我好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有事直接说,没事挂了。”何享作势要挂断。
  荣桦急忙出声打断:“等一下!你这人也太没情调了,让我把话说完啊。”
  何享捏着眉心,叹口气:“你说吧。”
  荣桦道:“下楼。”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何享问一遍。
  荣桦一字一顿道:“下、楼。”
  “几个意思?”
  “我等你,小区门口,车牌是你熟悉的。”
  这人说完就挂了。
  何享盯着手机愣住,觉得很不真实。
  他的卧室窗前刚巧能看见小区门口的风光,果然有一辆奔驰商务车停在那里。
  除了惊讶,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荣桦居然追到东北来了,这未免太吓人。
  车子后门被拉开,何享一身寒气的站在外面。
  荣桦是第一次来哈尔滨,完全没有经验,只穿了一件毛呢外套,冻得他蜷缩身躯,小声道:“快上来,想冷死我吗?”
  何享依言上车,顺带关上车门,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车内只有荣桦一人,何享左右看两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荣桦解释道:“司机都被我打发走了,我只想二人世界。”
  “找我什么事吗?”何享开门见山地问。
  荣桦早已经习惯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吸了吸鼻子,开始装可怜:“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种态度对我?”
  何享转过头,平静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荣桦凑近些,笑脸盈盈的讨好,“我想你温柔一点,这边真的好冷,我昨天晚上到的,怕打扰你休息都没敢给你打电话,今天早上醒来头疼的要命,我感冒了,很不舒服...”
  说完,非常应景地打个喷嚏。
  何享脸色如常,找不到一丝破绽:“生病了看医生,找我也没有用。”
  “何享!”荣桦气急,怼了他一拳,“有你这样的吗?我就不信陆染生病,你也是这个态度!”
  何享很快冷下脸,动了动胳膊,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老远来一趟,荣桦是真的生病了,又气又委屈,哪能让人就这样走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上去抱住何享的脖子,把发热的脸颊埋在对方脖颈后。
  “享哥,我是真的想你,我们之间只有三个月,可是你一走就是半个月。我这次来是道歉的,对不起,之前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拿阿姨的性命作为条件,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何享心里这样想,提起这件事,内心深处居然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你说完了吗?”
  荣桦哽咽着摇头:“是我来找你,不是陆染,你能不能看看我。”
  “你先放开我。”何享被他搂的太紧,快不能呼吸了。
  他不肯:“不要,答应我先不走。”
  双方保持一个姿势僵持许久,最后何享败下阵来,点头同意留下来。
  荣桦这才肯放手,笑道:“你还真是个心软的人。”
  何享没搭茬,身子往车门贴近一些,与他保持距离,面无表情道:“你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
  “我想说的,和我想做的,太多了,一次性说不完。”荣桦颇为认真。
  实在是没心情绕弯子,何享耐心耗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倏地,荣桦收起笑容,面色变得阴沉:“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你跟陆染在一起的时候,一句废话都不说的吗?”
  他又提到陆染,何享抬眸对视,俩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忘了他吧。”荣桦提议道,用那种非常正经的语气。
  何享垂目摇头:“跟你没有关系。”
  “享哥。”荣桦身子前倾,张开双臂抱住何享的腰,故意忽略何享不悦的神色,将脸贴在对方的胸口。
  “我喜欢你,你的一切,都跟我有关。”
  何享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车内空调温度很高,他早就出了汗,现下被人这样抱着,更别提有多难受,“你先起来,就不能坐直了说话吗?”
  荣桦轻轻地笑着,抬起头眨眼:“陆染没这样抱过你吗?”
  何享按住他的肩膀,稍稍用点力气,把人从怀里推出去,随即皱眉道:“你总跟陆染比什么?你能跟他比吗?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
  怎么就不能比了...
  荣桦眼底盛满委屈之色。
  何享自动忽略,说出心里话:“陆染他是最好的,至少在我心里,我和他分手,不代表我会忘记他或者不喜欢他,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我希望你能明白,以后不要再拿陆染做比较,免得伤自尊。”
  荣桦:“......”
  有这样的渣男吗?
  当着现任夸前任。
  紧接着,又听他补充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不会再说第二次。”
  面对不喜欢的人,何享确实没有什么耐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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