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
  宁江南办公室的沙发是皮质的黑色沙发,她一向对自己用的东西品质要求很高,所以沙发做工和面料以及舒适度都十分符合它的天价,温珞坐上去就直接懒洋洋地窝在了软弹的沙发靠背里。
  温珞今天穿了件短袖t恤和宽松的五分裤,配置就跟公园里遛弯的老年人一样,但就这一身也硬是靠着她的脸给撑起来了,只不过依然和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的宁江南像两个世界的人。
  但她们看起来又是那么和谐,温珞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在黑色的沙发上显得愈发纤细白嫩,她一只手撑在皮质的沙发上,一只手因为被搂住所以放在宁江南的大腿上。
  宁江南的长卷发有些偏棕红,虽然被她束在脑后,但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和温珞柔顺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像是蜿蜒纠缠的藤蔓一样垂在温珞的肩头,亲昵又密不可分。
  虽然都是女性,但宁江南比温珞高了不少,经常锻炼的手臂比看起来娇小的温珞有力许多,让她把温珞抱在怀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违和感,修长漂亮的手指搂在温珞的腰上,透出被t恤遮挡住的纤细腰线。
  知性成熟的女人含笑低头吻在清纯冷漠的少女脸上时像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当然了,在顾洲眼里就是地狱绘卷了。
  顾洲从前就知道宁江南也会在外面玩,他一直都并不介意,反正他有着宁江南这个未婚妻的时候也会交往不同的女友。
  以前他想的是商业联姻,只要婚后不冒出什么私生子就可以。后来他有了喜欢的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履行这段婚姻,就更无所谓宁江南干什么了。他今天就算是看见她和别人在办公室里做了都能面不改色地讥讽这个把自己晾在会客室的未婚妻一顿。
  前提是,那个人不会是温珞。哪怕宁江南和温珞同为女性,哪怕她们只是亲了一下脸……顾洲也感觉强烈的不安和嫉妒充斥在胸口,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他一直以为他和父亲专横的顾煊不一样。顾煊只喜欢以前没有过经验的女人,也只允许他的情人有他一个男人。
  相比起来顾洲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洒脱了,他总是喜欢交往各种类型,纯洁的妖艳的,没有经验的经验丰富的都无所谓,分手之后怎么样他也不在乎,反正也不会交往第二次。
  甚至有时候看那些女友总是用一些和别人暧昧的话语想让他吃醋,他都只觉得好笑。
  可是他喜欢上温珞之后才发现,他好像的确和他的父亲一脉相承。在他还没认清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他就讨厌温珞身边出现的所有人,无论是他的兄弟父亲,还是她在平民学校的那些同学。
  甚至有时候他都会因为温珞对温歆的依赖感到郁闷。
  因为无论有多少人喜欢她温珞都不会放在眼里。顾洲估计温珞都不知道,他那个占有欲堪称变态的叁弟对那些跟她告白后还缠着她的同学做了什么。她从来都不在乎那些人,她只在意温歆。
  顾洲想让她也像是依赖温歆那样依赖自己,明明他是她到了顾家之后对她态度最好的哥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温珞那里还比不上顾浔那个只会靠欺负人吸引女生注意力的小学生。
  不过也因为温珞一直看起来没有和什么人有特别的接触,他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嫉妒。特别是他意识到自己对温珞的感情之后,他甚至想过以后小孩子都只可以要女孩的事情,因为如果是男孩子,他一定会讨厌任何分散了温珞注意力的人。
  但如果是和温珞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只要不会让温珞太宠爱她,他都会爱屋及乌的。
  当时他还鬼使神差地在餐桌上说给温珞听过。
  父亲顾煊和大哥顾渊都因为公司的事情经常不回家,顾洲以前有空也是在外面和朋友吃喝玩乐。但温珞唯一会和他待一段时间的地方就是餐桌上了,所以他总会在温珞在家的时候回来吃饭。
  温珞当时才十五岁,他还没有和她坦白过自己的想法,只能把话里的对象模糊了一下。
  “如果以后我结婚了,只要一个女孩就可以了,小女孩很可爱啊。如果是男孩,太粘他妈妈了,我肯定会吃醋的。”
  顾洲之前经常听那些女友说什么想要女孩、问他会不会重男轻女的,他当时只觉得她们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天真得让人发笑,他怎么可能会让她们生孩子?
  而且他很清楚,这些女人如果真要生,肯定会想要男孩,想着母凭子贵嫁给他。她们的话不过是对他撒娇卖乖而已。
  但是喜欢上温珞之后他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想让温珞知道他不是那种想要男孩继承家业的人。说不定会让她对他态度变化一点。
  这句话的效果的确超乎他的想象,本来在专心吃糖醋里脊的温珞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知道糖醋里脊可是温珞最喜欢的几道菜之一了,而她不仅停住了吃菜的动作,还惊人地和他说了好几句话——
  “你有病?”
  “是你生的吗,还只要女孩就够了?”
  “对小孩吃醋?别恶心人了。”
  短短叁句话,直接把顾洲人骂傻了。温珞看他的神情就像是看什么弱智一样。
  桌上的温歆像是没听到一样笑眯眯地给温珞夹菜,而顾浔则在旁边嗤笑了几声。
  顾洲也不知道温珞是讨厌小孩子还是怎么,但是当时他还没有表白,没有被拒绝,他还是抱着希望的,所以后来他被她骂了也没气馁,反正温珞当时总是这么和他说话,他只是没跟温珞说过这种话题了。
  但是后来温珞拒绝了他,还搬离了顾家。
  别说吻了,顾洲连温珞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甚至偶尔离她近一点就只会被她用看垃圾的眼神嫌弃。
  凭什么宁江南可以搂着温珞?为什么温珞会在宁江南的办公室里?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没办法接受温珞和任何一个人这么亲昵接触。
  为什么别人可以,为什么他不行?如果不算性别的话,宁江南和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温珞就不说她恶心,不说她脏?
  “——你们在干什么?”顾洲定定地盯着和自己对视上的温珞,他的太阳穴一涨一涨地疼,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一副抓奸质问的口吻让温珞很是莫名其妙,加上他出现的也很莫名其妙,她干脆直接当作没听见,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倒是原本在欣赏自己亲弟弟那副从小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崩塌的宁江南听见声音转过了头,在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洲后,她立马蹙着眉放开了温珞。
  “你不会敲门的吗?”宁江南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西服外套。掐腰的高定西服加上她此时又锐利起来的神情,让她又变成了之前在谈判桌上和他争锋相对的宁总。
  但是顾洲却没有看她,而是依然紧紧盯着皮质沙发上的温珞:“你在这里干什么?”
  本来他都做好了在把温珞带回顾家以前见不到她的准备,现在能遇见她是意外之喜。就算是刚刚她和宁江南那么亲密,让他现在快要气疯了——但只要温珞可以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可以立马放弃之前的计划。
  本来什么和兄弟合作就只是虚以委蛇,但凡温珞能给他一点希望,他都想让所有觊觎她的人全都去死。
  然而温珞还是和以前每次那样,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冷漠地无视了他继续往嘴里丢兰花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她可以和一个女人这么亲昵,都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顾洲原本就紧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到青筋爆起,黝黑的眸底阴郁地就像是浓墨一样瘆人。
  宁江南看他一副快要发疯的样子都有些吃惊。她还从来没看见过顾洲这么失态。
  她跟他的孽债从两个人学生时代就开始了,虽然她们都对这个婚约不怎么在乎,但也在两家人的要求下偶尔见面。所以虽然关系塑料地随时会裂开,但是对方是什么性格两人都很清楚。顾洲以前一直都是很爱玩乐,凡事都游刃有余、对待其他人也经常漫不经心的样子,和谁都能调笑。
  顾洲在她眼里就是个脏男人,虽然她也爱玩,但并不妨碍她最讨厌他那一副情场老手花心风流的样子。没办法,女人都有处男情节。
  后来顾洲慢慢变得有点怪,虽然好像还是经常花天酒地玩女人,但看着没之前那种轻佻的感觉,反而没由来的有些颓废气息——这让他更加受欢迎了。宁江南经常能根据别人对她的试探了解这个未婚夫的强手程度,之前还以为是他就是为了这个才转型的。
  结果现在看起来,他完全是性格都变了,和以前那个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花花公子的样子差了很多。
  虽然是因为顾家才认识的温珞,但宁江南和温珞一向对男人的话题没什么正经的交流兴趣,一般都是玩鸭子的交流,所以她也只知道温珞不喜欢顾洲而已。
  可是顾洲现在这副模样,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刚还以为顾洲只是因为看见他的挂名未婚妻和他的挂名妹妹搅在一起才一副捉奸的样子,结果明明温珞什么都没有说,顾洲看起来就要失控了。
  宁江南不是笨人,她意识到什么,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于是用手止住被顾渊开了一半的门:“你来这干什么?有事出去说。”
  说话间,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沙发上的温珞,这才成功让顾洲如附骨之疽一般的视线挪到了她的身上。
  “我提醒你,这里不是顾家的地盘,如果你不想直接被丢出去就放手。”宁江南看见他阴冷的眼神就想骂人,但碍于在公司,她还是冷笑着威胁了顾洲。
  顾洲和她就这么互不退让地对视了片刻才终于放开了手。他的手臂都已经用力到身体都在颤抖了,但放开之后也没有收力,而是垂在身边握紧了拳头。
  他手一放宁江南就直接走出去把门关上。但顾洲甚至在这短短的几秒里依然透过她的身影凝视住了被她挡住大半的温珞。
  ——然而,温珞还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既然无论他做什么,温珞都不会在意,那他就让温珞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好了。那样温珞一定会在意他,一定会愿意看着他的。
  宁江南不知道他短短时间里又疯了一点,在一众助理秘书迷惑但又强行维持表情淡定的注视里带着顾洲去了这一层她的私人会客室。
  本来顾洲的身份,她肯定是要用最高规格接待的,但之前她有意给顾洲小鞋穿,让他去的下面楼层的会客室,结果这么一搞又把他带过来了。
  不管是她自己的助理还是顾洲的助理和下属都被她拦在外面,脸色差得和上来的时候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的顾洲也没有阻止,坐在宁江南对面的靠椅上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不想浪费时间,宁江南说话很直接:“你刚刚什么意思?”
  看顾洲还是那副做作的样子在那里装深沉不说话,宁江南真想给他一拳。她干脆直接问了:“你不会喜欢她吧?”
  她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她’值的是谁,宁江南这一问甚至都不是疑问,而是在质疑这个脏男人也有脸?
  顾洲这次倒是出声了,只不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我倒是想问你,你刚刚在和她干什么?”他的声音莫名有些低哑,像是抑制不住妒火一样。
  听他没有否认还这个语气,宁江南脑子被气得嗡嗡的。她抬手把手指插入发间,往后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缓了缓才忍着怒火说:“你是变态吧?!连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她很清楚温珞搬出顾家之前才刚过十六岁,也就是说顾洲这个贱男人喜欢温珞至少是她十五岁以前的事情了,他到处发情居然还盯上了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妹?
  “你还好意思一副捉奸的样子,你是谁啊?你怎么能有脸?她未成年,你比她大了六岁!”宁江南都没办法保持谈生意时候的冷静了,一想到这人可能像个恋童癖一样盯上温珞,她就想给他一巴掌。
  然而没想到被她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原本阴沉着脸的顾洲反而怒了:“宁江南!你说话注意点,你懂什么?你不知道我等了她多久!”
  宁江南无语凝噎,骂道:“你等她多久我是没看出来,你女朋友换的多快我倒是看出来了,你都跟多少人睡过了还装一副情圣的样子给谁看?”
  “我说了你不懂!我愿意等她长大,我可以为了她不和任何女人有牵扯,她想要我怎么样我都接受,她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顾洲也是被刚刚宁江南亲温珞的样子气疯了,对着她这个‘情敌’都愿意说出他对温珞有多真心,说话间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后来和别人……只是因为她没有同意,我一直都喜欢她。”
  他激动地说完,宽阔的肩膀还因为剧烈的喘息起伏着,最后才低声喃喃道:“就算和别人上床,我也只是因为她不愿意理我而已,我只是想试着放弃,但是我走不出来,我还是……”
  “顾洲,你够了。”宁江南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被他这一番剖白弄得怒极反笑,“你的心没走出来,但是你的几把走出来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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