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反击
  秋露深浓,月黑风高,乌蓝的夜色里摇晃着几粒昏黄的灯火。
  两个黑衣男子身上有伤,又远道而来,与沈妍站立对峙半晌,面露疲态。
  这两人是左占的手下,飞狐营的勇士,三天前,他们被左占当成试验品刺伤。沈妍让白芷和黄芪亲自给他们包扎,绑扎伤口所使用的绷带里裹了御米膏。四个人绑押伤口的绷带里都有,只有两个人来了,现在,他们是两条大鱼。
  “一百两银子一斤,不二铁价,左统领要八百斤,也是这个价钱,你们当时都看到了。”沈妍顿了顿,又说:“必须现银现货,每买十斤赠送最纯的洋麻旱烟一袋。我希望跟你们合作,等你们赚到大笔的银子,就不用再给飞狐营卖命了。”
  最初,她的想法很简单,用御米膏引诱这两人,让他们吸食成瘾,再控制他们。反正飞狐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也给自己安双眼,探听些消息也不错。
  她不是忧国忧民的圣女,却也想保护自己和自己关切爱戴的人,希望战争早日结束,每个人都回归以前的日子,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
  可现在,她的想法有了很大变化,她想把这两人发展成毒贩,在西魏传播毒品。因为她恨西魏某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她想让西魏败落,想让那些人死。
  这三天,西魏兵马几次强攻最后一道关卡,都因阵法怪异而失败。西魏摄政王左天佑就下令屠城,屠杀松城县手无寸铁的百姓,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西魏的将领已放出话来,关卡一天攻不下来,他们就一天杀掉松城县一千名百姓。今天,松城县已经有一千名百姓丧命了,空气里弥散的就是他们的味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种情况,守军能不心疼吗?还有斗志吗?照这样下去,关卡很快就会被攻陷,等待大秦皇朝的将是生灵涂碳、遍地烽烟。
  项怀安听到这个消息,强撑一口气,才没昏过去。关卡不开,松城县一万多名百姓就会被活活杀死,若关卡一开,金州将会面临和松城县一样的命运。
  听到哀天恸地的哭声,沈妍的心就象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狠狠捏碎,疼得她喘不过气来。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她的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沈妍暗咬银牙,“我再重复一遍,一百两银子一斤,不二铁价,每买十斤赠送最纯的洋麻旱烟一袋,我还能教给你们简单的炮制方法,让你们赚更多的钱。”
  两个黑衣男子互看一眼,齐声说:“成交。”
  两张面值千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沈妍亲自查验无误,又亲自给他们取来了御米膏和洋麻旱烟。两男子仔细检查之后,互想点了点头,很满意。沈妍取出两本画册,上面有图案,有文字注解,这是她专门为两人准备的,很详细。
  “后会有期。”两人拿起御米膏和洋麻旱烟,轻手轻脚离开。
  沈妍熄灭灯烛,一个人靠坐在外厅的软椅上,深深叹息。如果有一天这个时空毒品泛滥,她就是罪魁祸首,被杀刀万剐千万次也难赎其罪。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错,给西魏一个严厉的教训,让他们没有物力、财力和人力再去屠杀和侵略,不也等于做了一件好事吗?
  她在外厅坐到深夜,又去了储存御米膏和洋麻花果的库房,仔细查看一遍,才知道自己多虑了。这几年,她总共收获了两千多斤御米生膏,几百袋洋麻花果。济真堂有十几家分号,这几年做药用去了不少,再给左占八百斤,还要留出以后做料的原料,就没有多少让这两人贩卖出去吸食了。
  处理完与飞狐营勇士的第一笔交易,这条渠道也就算确定了,可她心里很难受。好多事情她不愿意去做,却又不得已而为之,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回到家中,她没梳洗更衣,就去看了平氏,没等平氏问,就说了这三天三夜没回家的因由。松城县逃出来一万多难民,住在城外的难民窝棚中,一些妇孺生了病、受了伤,她去给这些人治病治伤了,晚上就宿在城外的庄子里。
  前天,她让白芷回来传话,也以此为借口。其实她也没说谎,这几天,她确实去难民窝棚给妇孺治病了,还送去了药物、衣物和吃食。
  平氏见她很憔悴,长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就让她回房休息了。沈妍确实很累,明知平氏心里不高兴,她也没有精力多做解释,就回去了。
  回到院子,她休息了一会儿,泡了一个澡,吃了些东西,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过晌午。她平躺在床上伸了伸腰,身体舒服多了,可心里仍沉甸甸。
  “姑娘,你醒了?”雪梨看到沈妍翻身,就进来了。
  沈妍点点头,问:“怎么你在守门,她们呢?”
  “奴婢看白芷、黄芪很累,就让她去休息了,黄精和白术在奶奶院子里。”
  “奶奶院子里有事?”
  雪梨为难一笑,勉强说:“没事,在奶奶院子里听差呢。”
  “还说没事?她们那顿嘴巴子挨得多冤哪!现在还在日头底下跪着呢。”白芷是个急脾气,气呼呼跳到门口大喊,被黄芪用力拖出去了。
  沈妍知道事情不简单,忙起来问:“到底怎么了?快说,别磨磨蹭蹭。”
  雪梨被沈妍逼问急了,扑嗵跪在地上,低着头,强忍眼泪,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不说算了,我去问。”沈妍下床就要往外走,被雪梨跪爬几步拦住了。
  “为什么不告诉姑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们不说我说。”白芷又回来了。
  “你说。”
  上午沈妍回来,平氏没说什么,就让她回房休息了。过了一会儿,就让人叫伺候沈妍的丫头去问话,雪梨正忙,白芷和黄芪也累了,就让黄精和白术去了。
  刚过了一刻钟,就有小丫头来报信,说黄精和白术都挨了十几个耳光,又在太阳底下罚跪呢。雪梨费了很大周折去打探,才问到一点儿消息,知道得并不确切。大概因由就是平氏问沈妍这三天三夜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两个丫头回答不知道,又替沈妍辩解了几句,就挨打挨罚了。
  “让她们跪着吧!我先梳洗更衣。”沈妍顺手把雪梨拉起来。
  “姑娘,她们……”白芷还想说什么,就被黄芪拉出去了。
  她三天三夜没回来,平氏有气,教训丫头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事情沈妍不想让平氏知道,只能编谎话隐瞒,以前平氏很信任她,这次她确实出去时间长了。
  别说平氏只是婆婆,就是亲娘,她三天三夜未归,肯定也会生气。平氏既然找丫头问她的行踪,就说明不相信她去给逃难的妇孺治病了。说谎话就要坚持到底,这个谎怎么圆回来,解除平氏的疑心,还需她费心思虑。
  雪梨寻思半天,嚅嗫着说:“姑娘,有件事奴婢不知……”
  沈妍哼笑几声,说:“恕你无罪,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
  “奴婢听奶奶院子里的小丫头说,奶奶很喜欢玉团和翠团这两个丫头,现在都把她们升成一等大丫头了。还说要带她们去京城,以后就放在少爷房里,和玲玉一起伺候少爷。原先在前院管洒扫的刘婆子是玉团的干娘,现在也调到奶奶院子里当差了。这刘婆子曾跟高嬷嬷走得很近,后来又巴结松阳郡主的丫头。”
  “呵呵,我对刘婆子没什么印象,可见她没来巴结过我。”沈妍不以为然。
  “姑娘,您、您能不能上点心哪?少爷他……”
  “放心,她没事。”
  从平慕轩到了京城,沈妍给他写第一封信起,贞操问题就象马克思主义,成了必修课。只要在信上写到这个问题,沈妍都会与时俱进、理论联系实际。每封信结尾,沈妍都会写“不许招蜂惹蝶,不管公的母的,否则……”。
  平慕轩也很乖,每次回信,都象是跟上级领导汇报工作一样,仔细剖陈这个问题。讲明过程,还要表决心,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他这么写信已形成习惯了。
  沈妍一点也不担心平慕轩的作风问题,他现在功未成、名未就,又有外室庶子这重尴尬的身份。京城名门绣女不会向他抛绣球,那些丫头们得不到好处也不会主动爬他的床。所以,她现在心里很踏实,根本不担心平慕轩与人有染。
  “姑娘,奴婢求您想想办法救救黄精和白术吧!”白芷和黄芪都求沈妍。
  “办法不用想,肯定有,不过要先洗漱梳妆。”
  雪梨被派到平氏院子里查看动静了,白芷和黄芪伺候沈妍梳洗更衣。收拾完毕,沈妍写了一封信,让白芷走后门,立刻把信送到府衙去。
  “我们去奶奶院子里。”
  黄芪边走边嘟嚷,“姑娘在外面那么辛苦,那些丫头婆子坐享其成,比千金小姐养得还娇,现在竟然想爬到姑娘头上,真是气人。”
  “有什么好气?是我自找的,操心的命。”沈妍浅浅一笑,语气淡定。
  平家现在主子仆人二三十口,比起那些大家族,人少多了。家里和外面的事都是沈妍打理,她一向是非分明、奖惩到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无事生非。
  平氏本来就是面慈心软、耳根子更软的人,那两个叫玉团、翠团的丫头敢在她耳边吹阴风、说闲话,大概就因为平氏许诺把她们放在平慕轩房里。
  当丫头时低眉顺眼,眼前突然铺起做通房丫头乃至抬姨娘的金光大道,马上就按捺不住了。当时,汪仪凤母子说是家乡遭灾,逃荒到金州,平家上下都信以为真。现在,汪仪凤又改了嫁,这些丫头自认身份不比沈妍低,就想滋生事端了。
  平氏母子从没轻视过她,而且对她很好,也很信任,沈妍感激且感动。但古语说得好,不怕坏事,就怕坏人,就象现在,有人在平氏面前挑事,平氏也就分不清是非了。如果有一天真到了武烈侯府,坏事的人层出不绝,麻烦肯定少不了。
  沈妍主仆到了正院,给平氏请了安,也没提为黄精和白术求情的事,就陪平氏说家常闲话。并偷眼打量玉团和翠团,见两人的气势果然与以往不同。
  “妍儿,轩儿又来信了吗?”
  “不是前几天来过一封吗?他现在正努力读书,要参加明年的秋闱,以后写信就少了。娘不用担心,我们要以他读书为重,希望他能考中举人。”
  平氏想了想,问:“明年还要考举人吗?不是说前年就考过举人了吗?我听说三年考一次,明年该考状元,我一直盼他明年考中状元呢,怎么还是考举人?”
  “奶奶说得没错,少爷明年确实该考状元了,姑娘一定记错了。”不知是哪个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又笑了笑,说:“姑娘对少爷的事也太不上心了。”
  “姑娘和奶奶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雪梨高声斥呵。
  那个团还想反驳,被平氏制止了,“妍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沈妍淡淡一笑,不愠不恼,说:“我没记错,前年,轩儿是要考举人,临进场头一天,却生了一场大病,耽误了考试,只好延到明年再考。他怕娘担心,从没提过,还是上次来信提了几句,说这次一定会小心。”
  “怎么会突然生病呢?”平氏又要哭。
  “他说临考前几天,母亲给他挑了两个丫头,说是要放到房里伺候,秋霜和玲玉都被赶到了外院。结果,那两个丫头心术不正,把他伺候病了。侯爷和郡主知道此事,当下就把那个丫头杖毙了,连母亲也斥责了一顿。”
  平氏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玉团,去传话,让黄精和白术起来。”又转头对沈妍说:“你的两个丫头今天犯了错,我就做主罚了她。”
  “犯了错就该罚,娘不必记挂在心上。雪梨,你出去看看,给她们找些药。”
  沈妍深知平氏的性子,并不怪她听信挑拨之言,处罚了她有丫头。倒是平氏身边的人,应该大清洗了,要不以后总生口舌是非就麻烦了。
  “妍儿,这几天你在难民窝棚里都做什么了?”
  “给妇孺治病、治伤、煎药,安慰她们,有时间也帮忙哄哄小孩子。”
  “姑娘的弟弟在家,姑娘都不哄,反倒去帮那些难民去哄小孩子?”说话的人是翠团,“再说那些难民窝棚也不只是妇孺,还有男子吧!要是传出去……”
  “翠团,不许乱说。”平氏脸色很不好。
  沈妍好象听不懂翠团的话外之音一样,笑了笑,说:“难民窝棚里当然有男子,受伤的将士,忙碌的军医,抬送受伤将士的民工,都是男子。”
  翠团以为抓住了沈妍的把柄,忙说:“姑娘在难民窝棚里呆了三天三夜,与这么多男子相处,要是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武烈侯府,少爷和奶奶的脸……”
  “谁会笑话?”沈妍眼底闪过狠厉,笑了笑,说:“我在难民窝棚里碰到周同知和赵典正的夫人,还有十几位官家夫人和小姐。那些夫人带着婆子、媳妇帮将士清洗包扎伤口,小姐们就陪妇孺们说话,陪孩子们玩,宽慰她们。
  大难当前,是人都要出一份力,谁还会顾及男女之防?还会去笑话别人?西魏人在松城县一天杀一千名百姓,现在松城县和金州之间还有一道关卡,要是守不住,金州也会象松城一样被屠城。那些官家夫人和小姐身份不高贵吗?她们为什么要出城帮忙?武烈侯府是皇亲国戚,现在不出面才会被人指责。”
  “听姑娘这么说,奶奶是不是也要出城帮忙呀?”翠团还是很不服气。
  “不许胡说。”平氏很害怕,脸色欲加不好,不过现在是被吓的。
  “去不去明天就知道,官家夫人和小姐们都忙碌几天了,我听府衙的差役说明天该轮到金州城的乡坤富户了,好多百姓都自愿去做民工了。”
  平氏抓住沈妍的手,问:“不去不行吗?能藏起来吗?”
  沈妍暗自冷笑,说:“我听说衙役们要拿户口簿子查人,要是藏起来,罪名也就大了,说不定要抓到前线做苦力,还不如官府一找人,就老老实实去呢。”
  难民窝棚里确实有几位官家夫人帮忙,官家小姐们不可能出现,只不过是沈妍信口一说。让富户乡坤们不分男女到前线出一份力是沈妍的主意,估计白芷已把那封信送到府衙了。大战当前,还有闲人无事生非,确实该狠狠教训她们了。
  项怀安和几名官员在前线,府衙的事务交给周同知和赵典正打理。这两人现在是无头的苍蝇,不知该做什么,看到沈妍“高明”的主意,肯定会照办。大道理明摆着,又有官府出面,让每一家都出钱出力,由不得任何人反驳。
  “那怎么办?”平氏叹气,“我不是不想去,我看到血就头晕,非生病不可。”
  “娘不必担心,你去难民窝棚就陪妇孺们说话,坚持一天就行。我认识几个差役,到时候就说您病了,让您回来,实在不行咱们家就出些银子。”
  “对对对,拿一些银两、衣物、吃食去救助,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娘是善心人,上天一定会保佑您的。”沈妍叹了口气,又说:“您能称病回来,可咱们家的下人不能称病,别到时候让人笑话武烈侯府。这几天,我带白芷和黄芪在前线帮忙,那些人知道跟武烈侯府有关,到处称赞,很快就传开了。”
  平氏松了口气,说:“让哪个下人去,你现在就分配,免得明天手忙脚乱。”
  “知道了,娘。”
  平家的下人都要去,玉团、翠团和刘婆子是不能再活着回来了。还有平氏身边那几个不安份的丫头,也该给一个狠厉的教训,让她们从此都老实下来。
  第二天一早,衙役就上门“请”人,说是要到前线出一份力。平家去了十几个人,平氏第一天就回来了,沈妍呆了三四天才回来,有几个人永远回不来了。
  项怀安认为此举不错,给周同知和赵典正记了一功,还说等战事结束要上报朝廷嘉奖他们。二人更加卖力,他们自己的家人凡是能起立行走的都去了,其他官员家眷不得不去,金州城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自愿,都无话可说。
  就因为这项举措,沈妍自由了,出城也不用再另编理由,谁也不敢再多嘴。
  八千两银票拍到沈妍面前,沈妍的心咯噔一下。她恨西魏人的凶残屠杀,想让毒瘾在西魏国泛滥成灾,或许能阻止这场战争殃及过广。
  可仅仅三天,那两个飞狐营勇士就把二十斤御米膏和洋麻旱烟全卖掉了。看他们阴沉的面庞难掩兴奋之色,就知道他们肯定吸了不少,也赚了不少。
  沈妍心里很矛盾,对错全在一念之间,以恶制恶并不是高明的手断。可面对侵略和屠杀,她力量有限,想不出良策妙计,只能连自己也一同拖下水了。
  今晚来的人除了原来那两个,又增加了两张新面孔,看他们的衣衫打扮,都应该是飞狐营的人。做细作压力太大,又随时面临没命,贩卖御米膏和洋麻旱烟能让他们赚到银子,也能让他们忘记压力,只怕他们从今往后会乐此不疲。
  沈妍收起银票,推了一辆独轮车到库房,找齐了他们要的东西,推出来分配给他们。现在制药作坊人少活多,伙计们都很累,深更半夜,她也不会被发现。
  “再赊给我们八千两银子的东西,三天后一并还你银子。”
  “不行,说好现银现货,决不拖欠,既然想做生意,就要遵守规则。”
  几个黑衣互看一眼,其中两个拨出剑,一个用剑指向她的眉心,另一人把剑插在桌子上,又一次提出要赊欠。没等沈妍说话,一阵劲风疾来,桌子上的剑飞向窗外,指向沈妍的剑也脱手而出,重重插到椅子上。
  四个黑衣人都吓一跳,他们是飞狐营的勇士,个个功夫不错。可有人在外面偷听,他们没发觉,剑脱手而来,也没握住,可见这人功夫要比他们高得多。
  “什么人?”另外两个拨出剑,质问沈妍。
  “我的护卫。”沈妍轻飘飘,心里很庆幸,今天让老程来确实是英明的决定。
  “可靠吗?”
  “比你们可靠,至少他懂规则,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得罪了。”四个黑衣人知道惹不起,也不想放弃赚钱的买卖,赶紧道歉。
  沈妍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下不为例。”
  “好,”四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说:“沈大掌事,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
  “找个理由,晚一天给左统领那八百斤御米膏。”
  明天是她和左占的七日之约,左占要来收货,货已备好,怎么能拖延呢?
  沈妍一怔,忙问:“你们怀疑左统领也要做这种生意?”
  “不是怀疑,是确定。”
  “说说理由。”
  从黑衣人口中,沈妍得知左占原来是西魏摄政王左天佑唯一的儿子,已被立为世子。听说左天佑年近六旬,至今未娶,这个儿子的来路就成问题了。听黑衣人的意思,左占和左天佑并不和气,这里面弯弯道道似乎不少,他们也没细说。
  “我不能拖到第二天,只能拖到晚上,你们好自为之。”
  “多谢,告辞。”四个黑衣人拿起东西就翻窗离开了。
  老程绷着脸进来,怒问:“你卖药给西魏人?”
  “程叔,你别急,听我细说。”沈妍拉老程坐下,说:“我卖给他们的都是好药,保证让他们吃上三天就筋酥骨软,吃上十天半月,就让他们拿不起兵器,上不战场。吃了我的药,保证让那些西魏人以后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毒药?”老程又惊又喜。
  沈妍赶紧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了一堆话,终于把老程糊弄住了。老程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还说以后这些人要是敢欺负沈妍,他就把他们全捏死。
  第二天上午,左占就亲自带人来取御米膏,沈妍说还差最后一道程序,要等到天黑。他也没说什么,但责怪沈妍误了他的事,让沈妍送他一百袋洋麻旱烟做为补偿。沈妍不愿意,两人讨价还价,送了他九十袋,这件事才算完了。
  接下来几天,除了前线的战事,平家没有其它事,很平安。沈妍给平慕轩写了几封信,让他继续撰写文章,把金州百姓抵抗外侮的义举都写进去。这些文章发不去,不但对金州战事有利,还能让平慕轩扬名,巩固在武烈侯府的地位。
  她又给远在京城的金财神和金家的家主各写了一封信,主要汇报济真堂的经营情况。又顺便问济真堂能不能行善事,救助流离失所的难民。若金家同意她的请求,她卖御米膏和洋麻旱烟赚来的银子也就能洗白了。
  项怀安派人捎来口信,请沈妍立即去府衙一趟,好象出了大事。沈妍找借口跟平氏说了一声,就出去了。自上次那事之后,平氏对她去哪也不多问了。
  “项伯伯,出什么事了?”
  “妍儿,你带诏儿去永州找你娘,明天就起程,赶紧离开金州。”项怀安很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这几个月的战争已经令他心力憔悴了。
  沈妍很吃惊,忙问:“项伯伯,那道关卡守不住了吗?”
  项怀安叹了一口气,说:“沈将军走的时候说那道关卡能守一个月,现在已经二十天过去了,还没有援兵来。西魏又是强攻,又是想办法破阵,老程也估计很快就守不住了。你娘不在金州,我也不能让你和诏儿有危险,你带诏儿走。”
  “项伯伯,您呢?”
  “我誓与金州共存亡,能保住你和诏儿,我对你娘的歉意也会少一些。”
  “项伯伯别这么说,战事还没到最后,胜败还未分呢。”沈妍想安慰项怀安几句,可又觉得那些话很无力,她叹气问:“沈将军有消息吗?为什么没援兵来?”
  “沈将军还没消息,派去寻他的人也没消息传回来,凶多吉少了。”项怀安坐下,重重叹息,说:“朝中有些事我不愿意跟你说,可是……”
  “项伯伯也说过我很聪明,不管什么事,您说出来让我听听,心里不也轻松些吗?”沈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项怀安萌生了让他们逃离的念头。
  项怀安犹豫片刻,说:“皇上命西南、西北两大营援助隆州、金州等城池的圣旨已送到大营了,可这两大营的统帅却按兵不动,根本不想救援。”
  “为什么?他们要抗旨不遵吗?”
  “现在有人传言说之所以会有兵祸战乱,是因为皇上无德无能,只要皇上退位,让御亲王承袭大统,兵祸自解。”项怀安停顿片刻,又说:“西南西北两大营的统帅都归顺了御亲王,两省无兵,怎么能打败西魏、解除兵祸战乱?”
  沈妍轻叹冷笑,这不是明摆着吗?御亲王要逼宫夺位,和西魏勾结,先对西南、西北两省发起攻击,两省大营的兵马再按兵不动,那肯定会兵祸连天。
  无法打败西魏,就归结于当今皇上无能无德,他还怎么驾驭天下臣民?谣言满天飞,御亲王再略施手段,等待当今皇上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项怀安接着说:“我听到一个隐秘消息,说御亲王已经西魏、楚国达成了共识,等他登基,就把西北省和西南省一半的领土划给西魏,把西南省另一半的领土划给楚国。以土地臣民交易,两国都会动心,也会全力支持他。”
  沈妍笑了笑,说:“项伯伯可以把这隐秘消息放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御亲王卖国土臣民的恶行,反正这种小道消息也没人去追,再说也追不出来。”
  “传消息是小事,我担心那道关卡,更担心朝廷局势。”
  “项伯伯别担心,事情没到最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能风回路转。老程的皮癣已经治好了,还让他去前线帮忙,阵法是他设了,说不定还能改进。”
  项怀安点了点头,“妍儿,你那次在信中提到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之前,沈妍给项怀安写过一封信,说尸体最容易传染病毒,可能会引发瘟疫,让他及早预防,妥善处理。项怀安按她的话去做了,济真堂已研制出预防瘟疫的药,还生产出一部分备用。现在还没有瘟疫的苗头,但不能掉以轻心。
  “也没事,是我担心,秋天正是瘟疫多发的季节,小心提防就好。”
  “千万不能再有瘟疫,否则御亲王一派更有理由了,非天下大乱不可。”
  沈妍想了想,问:“项伯伯,这些日子西魏的兵马还进攻吗?”
  “已经有三四天没动静了,松城县一两万百姓和几千守军都被他们杀了。”
  “太凶残了,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自飞狐营勇士从她手里第一次买御米膏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他们共交易过五次了。左占买走八百斤御米膏至今也七八天了,他还没有再买下一批的消息。
  听飞狐营的人透露,左占开辟了明暗两条渠道,都在军中。而飞狐营的人不敢跟他正面冲突,只能打擦边球,主要是针对飞狐营细作和西魏贵族。
  这几天,西魏大军停止攻击,也没动静,其实没动静反而是最大的异动。照这样下去,不出七八天,就可以反攻了,可没有大军后援,反攻也没底气。
  沈妍主仆从府衙出来,又去了济真堂。她把老程叫到一边,把现在战事和朝中情况以及那些“好药”的作用告诉了老程。老程两眼放光,听到有关战事的消息,老程会表现得很冷静、很睿智,一点也不象个失忆且脑子有问题的人。
  “我知道怎么做,七天、七天。”老程很激动,两手一个劲比划。
  “程叔,你打算怎么做?跟我说说。”沈妍再增加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战场,可她对战事很感兴趣,人生随时都是战场,克敌之术也能相通。
  “不能说,不能说。”老程在地上画图,又开始设计阵法。
  “不说就算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跟我直说,千万别客气。”
  老程重重点头,张口就说:“银子、药物、粮草全拿来了,快点,快……”
  沈妍顿时满脸黑线,老程还真不客气,这些东西都是军需,该跟她要吗?如此瞧得起她,看来老程的脑子真是有毛病,还不是小毛病。
  “程叔,你到府衙去找项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反正他也知道你……”
  “就去,就去。”没等沈妍反映过来,老程就不见了人影。
  转眼五六天过去,前线没什么动静,听说西魏又攻打了几次,没攻下来,就消停了。金州城的百姓也习惯了打打停停,不象刚听说战事那么紧张了,生活也基本恢复了正常。除了四座城门仍不能随便进出,其它也没什么异样了。
  金家家主派人给沈妍送来一封信,同意她以济真堂之名救助难民。金家不另外送银子过来,让她先用济真堂今年的利润,如若不够,金家再添补银子。
  济真堂本来就经营不错,这几年利润递增,又加上有战事,军面药品的利润也很高。沈妍大概核算了一下,从年初到现在,济真堂十几家分号盈利要有五六万两了。可对于难民来说,这五六万两银子确实不多,只能解燃眉之急。
  听项怀安说西魏、楚国都和御亲王达成了割地的交易,金家是楚国的皇亲国戚,能拿出几万两银子也不错了,这只是金家的第二手准备而已。
  这两天,沈妍天天到济真堂查对帐目,看看可拿出来用的银子能不能多一点。
  官府突然征兵的消息传出来,凡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去前线。金州城又被愁云惨雾笼罩起来,感慨叹息、哭哭啼啼声响满大街小巷。
  济真堂有十名伙计,四位大夫,还有几个粗使仆从,都在这个年龄段。沈妍怕影响济真堂赶制军需药物,跟差役说明情况,先意让大夫、伙计各去一半。
  沈妍看到她熟悉的侍卫正给新兵做登记,忙上前问:“为什么突然要征兵?”
  侍卫摊了摊手,说:“听说御亲王为一己私利阻止西南、西北大营救援金州和隆州等地。项大人不想再僵持,反正也等不到援兵了,与其等死,还不如反攻。”
  “太冒险了。”沈妍很担心,让新兵上战场,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吗?
  “我跟你说实话。”侍卫把沈妍带到一边,低声说:“听老程说你给西魏大军马制了一种‘好药’,西魏好多人都在吃,他们吃了以后又跳又唱,很高兴,就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前几天,老程带几名高手夜探西魏军营,回来就跟项大人商量要反攻,但严令不能说这种药的事,否则军法处置。”
  沈妍哭笑不得,她嘱咐老程不要说出去,估计老程一见西魏大军吸食御米膏之后的模样,光想反攻,早已把她的嘱咐抛到脑后。她不敢承认给西魏兵马制了“好药”,怕以后有麻烦。但她又不敢否定,只有宣称西魏大军已拿不动刀,这些新兵才不会太害怕,才有一鼓作气、上阵拼一把的勇气。
  “唉!老程和项大人骗你们呢,根本没有好药,西魏兵马拿不起刀是因为他们染上了瘟疫。反攻之前,项大人会让所有将士喝药,能防治这种瘟疫。”沈妍说是神秘兮兮,“这些事你还是少说,万一扰乱军心,项大人会治你的罪。”
  “知道、知道,姑娘放心。”
  沈妍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这侍卫跟人说西魏大军染上了瘟疫,没力气了,现在打他们就象打一只狗。差役、老兵和新兵听他这么说,赶紧询问原由。他们也不分辨消息的真假,只知道西魏大军现在没力气了,就群情激愤了。
  第二天入夜,几名将领带几万守军突围,项怀安带几千新兵做后援,而老程则成了先锋官。仅三天,就收复松城县,救出了苏师爷等人。在松城县休整了几天,又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西魏的兵马赶回到距离松城县五十里的隘口了。
  与此同时,沐元澈带援军浩浩荡荡赶来,西南、西北两省都发起了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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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