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警戒 第1501节
  益发僵化的成人,培育出益发僵化的年轻人,或者激发了走向叛逆的年轻人。
  可最终的结果并非对错可论,因为所有人在这种撕裂的对抗中,忘记了自己到达这个世界的使命。
  规则本是为助力世人,可规则严重偏离了初心,最终发展到所有人都为规则而活。
  沈约清楚展现思想,“萧布衣、孙思邈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他们所在的世界,规则变得简单明了,他们创造了一条觉醒之路,是以他们世界的人,觉醒的人开始变多。”
  第2241节 骄傲的人
  红尘中意尘厚重。
  意尘或有形、或无形,你可以将其实聚理解成世上的规则。
  世上的规则越来越多,这些规则让世人变好了吗?
  并没有!
  最初的世人可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在各种各样规则的束缚下,变成彼此戒心深重,甚至以精熟规则玩弄规则中的人比比皆是。
  规则看起来是为了止恶,结果却是恶人掌控了规则,钻研着规则的漏洞,一次次改变着规则,而好人因此更增负累。
  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可这种防备,不满是矛盾?君子何须去防?小人又怎么来防?
  萧布衣、孙思邈他们显然对此有着深刻的认知,才在他们的世界创建简易的规则——让世人先达到一定的道德水准,然后再为理想而努力。
  这就是萧楠虽然遭遇到致命的危机,仍旧能听沈约、琴丝解释的缘故。
  悲拔苦,慈同聚。
  萧楠看得出沈约、琴丝并没有敌意,立即决定聚集联手,若是碰到没有理智、没有认知的人,那一定是先打一场,打个你死我活,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才知道悔改。
  因此萧楠的世界觉悟的人多。
  其实孔子对这些亦有深刻的观察,因为他早就说过——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什么意思?
  孔子是说一个人在家孝顺,在外友爱,谨慎守信用,仁义爱人后还能行有余力,那就可以开始学习学问了。
  孔子的意思自然是——一个人必须要先学会做人,再去做学问,才能给社会带来正面效果,不然的话,一个人学问越大,为祸反倒越大。
  在后人看来,孔子说的情况已近乌托邦了,更多人认为,哪有时间做到孔子说的那些事情呢,只是学习和生存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是以世人所为和孔子建议的相反,将学习学问这件事放在首位,甚至为了学习耗尽了一生。
  可世人为何益发的狂躁寂寞?
  只因为社会不再给好人留有活路,在意尘的遮掩下,为恶的成本收益远比为善要划算太多,世人学习不再是为了解惑,而是不知不觉的增惑增痴迷。
  世人在这种计算中,日趋堕落。
  沈约的思想再现人前,随即又道,“萧楠的世界规则少,暗界的世界却在遵守规则,因此都产生更多觉悟的人。”
  优秀的社会是规则少且人人遵守规则。
  当一个人为生存耗尽全力的时候,再对他谈什么理想就是在耍流氓。
  社会应该给世人确定的规则、正确的规则,鼓励正行,才会减轻世人身上的枷锁,然后才能让世人有机会想到理想。
  如果想都没法去想,谈何实现理想?
  叶宣儿见到沈约所想,赞叹道,“不错,当初李巨人就是用这套理论打动了暗界所有人,众人才推举他为领袖。”随即笑道,“当然了,我的意思是说——很多想法是优秀的。可惜有优秀想法的人却不能言行合一的坚持下去。”
  沈约笑道,“如果一人能言行合一的坚持下去,那他就可以达到证悟的状态。”
  众人感觉沈约言语听起来简单,实则有着极为深奥的道理。
  暖玉突然道,“我明白了。”见众人望来,暖玉缓缓道:“总是听那些高僧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但怎么修,如何来修,始终没人讲的明白。可沈约你却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言行合一,这是修行的本质。”
  沈约点点头,“说起来简单,但要做到,不但需要一人的意志坚定,环境也很重要。暗界和萧楠的世界,都有较好的环境。”说话间看向红苹果,沈约再道,“可明界想要证悟的人无疑寥寥无几。”
  众人看向红苹果内有如光斑的天子基,再看向其余地方的黯淡无光,均有所悟。夜星沉不由道,“沈约,看起来你虽来自一个拥有高科技的地方,那里的世人却比1126年的世人更加痴迷。”
  沈约并不否认。
  暖玉显然更关心九州的事情,“为何相对明界而言,九州觉悟之人,更是少得可怜?”
  九州更像是虚无的夜空,连星光都是黯淡。
  沈约看着九州模拟层上最亮的那点,“九州最亮的一点,想必是出自李巨人的觉悟。”
  众人都是这般想。
  “但除了李巨人外,暗界想要觉悟的人更是稀少。”
  沈约皱眉道,“听暖玉的描述,九州是以李巨人作为首脑,操控着人工智能,约束着九州的人类……”
  “李巨人同时榨取着九州的人类。”暖玉补充了一句。
  沈约沉默片刻,“李巨人或许不是在榨取。”
  暖玉扬下纤眉,“为什么这么说?”旁人这么说,她多半嗤之以鼻,但她知道沈约肯定看到她看不到的层面。
  沈约沉吟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这句话说的是六道众生的因果关系。我们对九州的分析建立在九州之王就是李巨人的基础,我们知道李巨人的人生经历,对他算是了解,对他做出的选择虽然不赞同,可并不意外。”
  看着暖玉,沈约缓缓道,“他被亚特兰蒂斯人利用而不自知,无法承受自己的失败,才选择对世界重置。我们都知道,越骄傲的人,越难以承受自己的失败。”
  夜星沉缓缓点头,对此很是认可,因为本质上,他也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因为骄傲,他才没有看到太多事情,造就了遗憾。而改变骄傲的习惯,无疑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改变自己,绝非容易的事情。
  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一个模版,将结果推之以命,那是软弱的象征。
  “但本质上,李巨人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沈约清醒道。
  暖玉、叶宣儿互望一眼,并没有反对,她们都能面对真相。
  “既然这样,李巨人为何要压榨他重置世界的人类?”沈约提问道。
  众人默然。
  他们多是明白沈约的意思,这世上压榨存在的根本是因为少数人为了无尽的占据资源、无尽的享受,这才对多数人进行劳动力剥削。
  第2242节 天降大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反之,损不足而奉有余。
  人类总说要合天道,可不改变自身的资源分配方式,只会离天道越来越远。
  是以天道常存,人道常崩。
  这世上浪费的粮食,早就足够养活那些处于饥饿边缘的人类,可挨饿的仍旧挨饿,浪费的继续浪费。
  这世上既然如宣扬的那般文明,早应该和平向前,但始终有人想着靠战争攫取利益,维系自身的优越。
  何也?
  因为权术早就明白,不让世人处于挣扎困难中,那些世人就很难按照权术的命令去做事。他们讴歌着苦难,希望世人将苦难习以为常,这样他们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驱使那些教徒受苦受难而无怨言。
  都说生命无价,可事实上,生命不但有价格,而且近乎明码标价。
  为什么有人口红利的说法,因为生命同样是资源。为什么鼓励生孩子,因为专家有意无意的告诉世人一点真相——子女是长周期的消费品。
  在权术眼中,人口就是资源。
  只要是资源,就会被掠夺、控制和压榨!
  权术压榨世人是为了他们无法遏制的贪婪,李巨人却不贪婪,他甚至和贪婪不沾边的,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压榨自己创建的人类?
  李巨人几乎可以说是上帝了。
  他创造了如诺亚方舟的太空船,重置了世界,用携带的生灵基因再造万物,将一切置于他的管理之下。
  李巨人不痴迷享受,他的目标只是要革新世人,创造新新人类。
  他干了上帝干的工作,甚至是比上帝干的还出色。毕竟上帝创造了世界后,就如孩童买个玩具后,丢弃不理了,李巨人却还想着让这个世界更上层楼。
  李巨人知道人类的弱点,他做的改造和暗界世界做的仿佛——制造统一的规则,然后让世人遵守规则前行。
  为防止有人类利用规则获利,李巨人甚至将维系规则的事情,交给了人工智能处理。
  可李巨人仍旧无法拯救九州,这或许就是上帝无法拯救世界的缘故。
  因为在上帝的传说中,人类终究是以上帝为模版创造出来的。
  上帝如果无法改正自己的问题,如何能指望他创造的人类改变自身的缺陷?
  李巨人的缺点是——他无法再从旁人那里获取更好的建议。
  望见沈约所想,暖玉缓声道,“沈约,你认为……李巨人的方向没错,但他的方式错了?”
  夜星沉为之讶然,他知道暖玉和水轻梦可算是一人,若论武功证道,暖玉应是不及水轻梦,但若说对局面的了解,暖玉着实更胜一筹。
  沈约沉吟片刻,“都说温饱思淫欲,就是说一个人在满足生存本能后,多会沉迷于生理本能。”
  他说的似不相关,暖玉却立即听出沈约要表达什么,“你想说,李巨人不希望世人沉迷生理本能,这才选择……让他的世界的人陷入苦难中?”
  这实在是个惊人的结论。
  世人常见损人利已之事,可李巨人这般损人却又不算利己的目的着实让人错愕。
  石田秀子许久没有说话,突然冒出了一句,“李巨人固然不是享乐主义者,可他并非自虐狂。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说法,李巨人应该知道是有问题的。”
  她蓦地这么一句,沈约立解。
  石田秀子认为孟子的某些结论是有问题的。孟子曾用一连串的举例说明一个人要成大事,那得先受苦。你看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人都是先干苦力活,遭受了极多的苦难,这才能闻名天下。
  于是乎,孟老夫子得出了结论,成大事者必须先受苦,先吃苦,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翻译成白话文后,这个结论也很熟悉是不是?
  从小不吃苦,长大难享福;不吃读书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可你吃了读书的苦,就不用吃生活的苦了?这显然不是一定的事情。
  有些苦,是你在某个环境注定要吃的。
  忧患能长寿?享受会早死?一天打三份工很幸福?这好像都是有问题的结论。
  孟子的本意或许是好的,吃苦的确可能增加能力,但他不知道幸存者偏差理论,更有意无意的忽视更多死于版筑鱼盐中而不能出头的人物,不曾想到会有一种年代会出现一种奇特的现象——爱都给了不缺爱的人,钱都流向不缺钱的人,苦偏偏给了最能吃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