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
  “爹,这就是京城啊!”为了照顾李家的两个男人,孔尚瑾一路上走的并不快,说起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得用好东西温养的富贵病,这样的病放到穷人家折腾不起,对她而言却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会儿李晓雪的脸色比在衡阳的时候还更好一些,忍不住撩开帘子往外头看。
  衡阳那边男女大防宽松一些,而穷苦人家更是如此,不过李老爹怕惹麻烦,一巴掌拍到自家儿子手上,拉好帘子说道:“京城这边规矩大着呢,别咋咋呼呼的,到时候给孔小姐惹来麻烦。”
  李晓雪撅了撅嘴巴,到底是没有再拉开帘子来。李老爹见他委屈,心中叹了口气,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就住在京城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成,何必急在一时。”
  李晓雪听了这话才又开始起来,眼睛一亮一亮的。
  在路上的时候,孔尚瑾便问过了李大胆,是直接住进侯府还是留在外头,对于李大胆的安排,孔尚瑾还没有完全想好,说不定还得跟永宁候打声招呼,住进侯府的话也简单,侯府后头一排的屋子,都是给下人或者那些远亲偶尔落脚用的。要是住在外头的话,孔尚瑾手里头也有几个院子,他们一家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李大胆是个胆大心细的,考虑到真要是住进了侯府,虽然靠着大山好办事儿,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她好没有混出个人样来的时候,老爹和弟弟难免要看人脸色。大户人家里头,眼高手低这样的事儿还少吗,小姐哪里能处处照看着。
  听了她的话,孔尚瑾便安排了一处院子,院子不大,位置也不算好,但胜在周围都是本分人家,即使将来李大胆出门在外,也用不着担心家里头两个男人的安危。
  孔尚瑾让来顺送了三人过去,这才带着人回去了。
  门房看见骑马而来的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忙不迭的将门打开迎了两人进去,冯庆自是进不得后院,孔尚瑾倒是不担心他们,对于冯庆来喜而言,回到永宁候府也是回到了他们的家。
  那头红梅红玉早就已经听说了消息,孔尚瑾进屋的时候,两人便迎了上来,又是打水洗脸,又是换衣理发,一连串的弄下来,孔尚瑾才觉得神清气爽,一路上的疲惫都去了大半。
  红玉见她虽然瘦了一些,但整个人看着精神头十分不错,便笑着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老太太整日里念叨着,都快望眼欲穿了。”
  孔尚瑾微微一笑,穿戴好之后便打算去冯氏那边看望,永宁候这会儿倒是应该不在家。
  见她这般打算,红梅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孔尚瑾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以冯氏如今的地位,寻常的事情也烦不了他,但一路走来,朝廷安安稳稳,难道还是家里头出了什么大事儿?
  红梅却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连春柳哥哥也挨了一顿骂,只是究竟什么原因,却是不知。”
  孔尚瑾听了更是皱紧了眉头,要知道春柳可是冯氏身边一等一的的得意人,说是半个儿子都可以,这会儿他都吃了挂落,可见冯氏的心情差到了什么程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孔尚瑾难免担心,也不再耽搁朝着那头去了。
  等到了冯氏的院子,果然发现气愤沉闷,以往说说笑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看见是她过来,春柳先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快步走到里头禀告。
  孔尚瑾探头进去,正瞧见冯氏露出欣喜的笑容,一瞧见她差点眼泪都落下来。
  “爹,不孝女回来了,让您担心了。”孔尚瑾也不含蓄,跪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以前的时候,她极为不习惯这样动不动就下跪的动作,如今倒是做起来顺手的很。
  冯氏连忙把她扶住,拍了她两下说道:“你还知道自己不孝顺,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瘦了瘦了,这都皮包骨头了。”
  孔尚瑾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可不是,外头吃不好喝不好的,还是爹爹这里的饭菜最合胃口。”
  冯氏被他哄得一乐,忙不迭的吩咐人整治一桌好吃的出来,也不管这时候压根不是饭点儿,当然,在永宁候府,也没有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孔尚瑾打量了一番父亲,见他神色有些恹恹的,眼角的皱纹似乎更加明显了一些,额头带着一条抹额,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正好有小厮给他揉额头,便关心的问道:“爹爹看着精神头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听了这话,冯氏欣慰的怕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人人都跟你一般孝顺,爹这辈子也就值了。”
  孔尚瑾眉头一跳,暗道莫不是家里头几个姐姐出了事儿,想到自家三个姐姐的性格,她琢磨着二姐最有可能。
  不过那次守孝时候出了事之后,二娘子也是学乖了,虽然照旧是风花雪月的性格,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好歹不给永宁候府惹麻烦,当然,这位可能也是被永宁候打怕了。莫不是自己出门几个月,这位又除了什么幺蛾子。
  冯氏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拉着孔尚瑾坐下,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你二姐,真是上辈子的仇人老讨债的,我们家对不起你二姐夫,让他受了委屈,哎,早知道这样,当年生下来就该把她掐死了了事。”
  冯氏说这话的时候平静的很,但周围的小厮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一个个禁声不敢多言,就是春柳也是如此。
  孔尚瑾半靠着冯氏,开口安慰道:“虽不知二姐做了什么事情,但爹爹若是因此伤了身体,可不是让我们这些当女儿的揪心。”
  冯氏见小女儿满眼担心,心中也是暖洋洋的,但一想到二房的事情,又是有些头疼。孔尚瑾连忙站起来给他揉揉,她的手艺不错,手里头的力道也比小厮的好,一会儿工夫冯氏便舒缓了眉心,拉着她坐下不准她继续劳累了:“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只是这事儿,哎……”
  冯氏到底是细细说起这事儿来,要说冯氏如此的恼怒,除了暗恨这个二女儿不争气之外,还有几分便是被一个自己压根不看在眼中的人摆了一道,埋下了祸根。
  原来这事儿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当年的二娘子还是个爱情价更高的货色,为了将一个青楼男子娶回家,不惜跟父母闹翻了。
  永宁候夫妇也是个硬脾气,即使有那时候的老太太搅和,也绝对不能答应这样身份的男子进门,别说是娶回家当夫郎,就是当小侍也是不成的。
  当年一番胶着,最后二娘子被逐出家门,差点就从族谱上抹去了名字。
  二娘子大概也没有料到,父母会这般的狠心,要知道那时候京城也有其他的纨绔子弟闹出这般事儿,家里头一开始也不答应,但闹到最后,大部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被赶出家门之后,二娘子却是傻了,一开始倒是也硬气,带着那男子另外租了房子过活。
  但这两人,一个是从未缺过钱花,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贵族子弟,一个是青楼名倌,除了讨好女人也没有别的本事。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典当了一些贵重首饰,倒是也能过得下去,但渐渐的便捉襟见肘起来,那青楼名倌缠着二娘子,是为了过好日子,随着日子一日日越发难过,本来面目也显露出来。
  不说二娘子如何对心上人失望,还是碍于生活的压力,最后到底是对家里头低了头,同意了永宁候夫妇的要求,将那个男人打发出去,自己乖乖回家娶夫生子。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二娘子对不起那位倌儿,好歹人家只是原形毕露,并没有抛弃妻子不是,说好的相伴一辈子,临了就留下他一个人。
  冯氏虽不是个好性子,但也不是那等赶尽杀绝之人,让人检查了那男子没有怀孕,便封了一些银子,让人把他远远的送出京城,至于以后的日子自然两不相干。
  原本这事儿就该到此为止,尘封在彼此的记忆之中才是,谁知道时隔多年之后,那男子忽然找上门来,身边还有一个跟二娘子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儿。
  冯氏心中的震怒可想而知,要知道当年以防后患,他可是派人仔细检查过那个男人是否怀孕的,甚至为了保险起见,有些日子浅的看不出来,还让人灌了落胎药下去。
  事实上,这个女儿确实也不是那倌儿生的,而是他身边的小厮肚子里头钻出来的。
  原来当年二娘子酒醉之后便受用了这位小厮,当时紧接着事发,那位倌儿被打发出去的时候,也带着这个佣人,等发现他肚子里头孩子的时候,这倌儿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他留了下来。
  那佣人生孩子的时候血崩死了,至于真相如何无人知道,如今却是这位养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孩子是个女儿,比孔青琮还要大一岁,若是进门来的话,二房可是出了一个庶长女。
  从永宁候府三房的子女情况来看便知道,家里头多么重视嫡长,如今倒是好,时隔多年直接闹出了这样的丑事儿。
  这如果是个儿子,冯氏二话不说,把孩子留下,把大人打发了,偏偏是个女儿,他自然不愿意这孩子进门来,影响了孔青琮的地位。
  人的心都是偏的,即使这个女儿很可能确实是二娘子的亲生女,但比起从小看着长大的孔青琮,哪里有几分分量,再说了,这些年冯氏一直觉得小冯氏委屈,哪里还会为此打了他的脸面,只是二娘子再一次被关了祠堂。
  二娘子其实心里头也委屈着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女儿也不是她想要的不是,谁知道时隔多年还出了这样的事儿。偏偏永宁候二话不说,先抓着她狠揍了一顿,临了还药都不准用就让她进了祠堂,二娘子也是有苦说不出。
  听了这里头的因由,孔尚瑾也是黯然无语,她从未见过那位意外所出的侄女,相比起来,自然是站在孔青琮这一边的,但这人到底是永宁候府的血脉,若是放任在外的话,将来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利用,或许冯氏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而是找了个院子暂时把他们安顿下来。
  不过比起冯氏,孔尚瑾的愤怒倒是少一些,听了之后还安慰道:“父亲宽心,即使他们进门来,说起来也不过是外室女,连族谱都上不得,哪里会影响琮儿,再说了,那男人能忍耐这么多年,如今才找上门来,可见是有心计有所求的,从此处入手,自然能轻易解决。”
  冯氏点了点头,也不想女儿刚刚回来,便拿这样的事情烦她,转身便哄着她多吃一些。周围的小厮见冯氏并未生气,反倒是因为孔尚瑾在,总算是好好吃了一顿饭,倒是纷纷松了口气,暗道四娘子果然是及时雨。
  孔尚瑾原本还打算查一查那男人的事情,他忽然出现在京城有没有人捣鬼,谁知道没等她出手,小冯氏却干净利落的把事情处置了。
  小冯氏也是个厉害角色,直接让人找到那个孩子,摆明了条件,一个是他们父女都别进门,侯府是不会同意外室子存在的,他们要是闹下去,到时候丢了性命也怪不得谁。
  第二个条件则是,侯府给一笔银子,算是全了他们的父女情谊,感谢这男人替侯府养育孩子的劳苦。当然,这男人既不是二娘子的妾氏,也不是这孩子的亲父,只能拿钱走人自然是不能留下来的。而这女郎可以进侯府,却不能记在二娘子名下,只能记在同族一位族亲的名下。
  那两人考虑了几天,父亲便拿着钱走了,女儿留了下来,成了二娘子名义上的侄女,至此之后,若是那男人还想捣鬼,恐怕是连京城也进不来,即使进来了,没有手里头的女儿,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至于那女儿,如今有母有父,吃喝不愁,侯府给了那家族亲补贴,她也有了父母压在头顶,想做什么,先看看这两人的意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