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撞胸口
  朱明安等人身形颀长,肖宁躲在一侧根本不易被人察觉,她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勾栏院,为了掩人耳目,她必须尽快找到相宜,否则她这副样子很容易就叫旁人看出端倪。
  其实,肖宁此举着实是冒着风险行事,如若被揭穿,她自己就在劫难逃了,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闯入烟柳之地,怕是禁足到及笄都不止。
  肖宁低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的和太子一行人分开,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好像看到一块月白色锦绸的衣料从眼前一划而过,但她并没有精力留意这些,也没兴趣在意太子等人的闲情雅致。
  这厢,肖宁就开始四处寻找了,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相宜此时应该是这座勾栏的掌舵人,她的存在应该很惹眼才对。
  太子是微服出来的,即便如此,一行人也是被安排在了最为上乘的雅间,另有数名名伶抱着琵琶纷纷见礼。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容色才情皆上乘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是知道如何讨得权贵们的欢心。
  琵琶声响,美人唱了一出红尘怨。
  无人发现就在这时,赵慎悄然离席了。
  肖宁去看了挂在西南角上的竹牌,上面都是勾栏院里姑娘的名字,但肖宁没有看到相宜的,她猜测相宜如今的地位肯定不需要接.客了,于是又往二楼寻去。
  就在拐入二楼回廊上时,肖宁迎面撞在一个结识的胸膛上。并非她走的太快,而是面前这人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来的止住脚,二人身高相差甚大,肖宁只有抬起头来才能看到男子的面容,可当她看清这张脸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她明明在他身边飘了那么多年,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穿他。
  赵慎的眼睛甚是好看,里面古井不波,样子清贵端凝,明明还是一个少年,身段却是修韧精实,刚才这一撞,肖宁鼻头都撞疼了。
  几乎是几息之内,肖宁立即又低下头,她撞谁不好,就撞上他了?这人阴晴不定,最不喜旁人碰触,当初有争宠的妃子蓄意靠近他,第二日就被打入了冷宫。
  肖宁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最妥善的解决方式。
  从赵慎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雪白的后脖颈,视线再往下还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她这个姿势,像小白耗子见了雄猎猫,吓得畏畏缩缩。
  一个小丫头,胆子倒是肥!这种地方也是她能来的?!
  “你是哪家的?” 少年突然开口,声线无温。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即便当初登基之后,他一人高高在上的坐在九五至尊的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匍匐朝拜,但依旧面无表情,冷硬如霜,好像那繁华的一切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令人欢喜的地方。
  肖宁身上系着浅蓝腰带,那一低头间,像梧桐树下的三更雨,眸色莹润凄楚,但又不敢多看他一眼。
  “我……我是外地人。”她几乎用了所有的镇定,她断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是谁。
  赵慎眸光瞥过一眼,到底也没有为难她。
  而肖宁回过神来觉得很是奇怪,她凭什么告诉他自己是哪家的?
  他站着不动,她却蠢蠢欲.动。
  肖宁从赵慎身侧移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与赵慎擦肩而过,就不要命的一路小跑离开了。
  赵慎侧目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很淡。
  而这厢,肖宁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相宜,当她自报家门,且说明来意时,如她所料,相宜非但没有驱赶她,还陷入了沉思。
  她如今华衣锦食,所赚的银子三辈子都挥霍不完了,但十年前的冤屈没有哪一日不折磨着她,因着周氏下手狠绝的缘故,她这辈子也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做不了清白人了。
  相宜问了一句:“你是说,你是肖二爷在外面带回来的女儿?你才多大?你母亲自己不去争,你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还知道找到我?”
  肖宁长话短说,她现在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辰一长,万一肖家那边察觉到她出府了,周氏保不成又会借题发挥。
  “相姨,你当真甘心么?周氏这回又不知道想出了什么主意?那只镯子是你亲眼看着摔碎的,它怎会又摔一次!”
  相宜笑了笑,涂了胭脂水粉的面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人在烟柳之地呆久了,周身上下已经染上了一层红尘味,如何洗也洗不掉了。
  “就冲你还喊我一声相姨,这个忙我也会帮你,不过也是为了我自己!周金凤害的我好惨,我岂能让二爷被她蒙蔽了双目?就算你今日不找过来,我也迟早会登门寻事。不过………你方才说你来京城一月之久,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肖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有一次听到烧水的婆子无疑中提及,我便记住了。”
  一丝忧伤自相宜眼底一闪而逝。
  还有人记得她?!
  “好,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去肖府!”相宜语气显出狠意,她能在这种地方摸打滚爬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压的通房丫头了,进不了肖家的大门,那么她就在外面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条命留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倒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相宜一直恨着周氏,如今肖程回京了,她自然是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门扇吱呀一声从里打开,肖宁走出屋时,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可她一转身又空无一人。
  事不宜迟,她自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肖府。
  当赵慎重新折回雅间时,赵夔侧头问了一句:“老四,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身为家中嫡长子,他也是很操心的。父亲常年不在京中,祖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无主母操持中馈,他这个大哥自诩费了十几年的心,才致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出众优秀。
  赵慎神色依旧很淡,与往常无异,他一身白色锦衣,清冷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随意答了一句:“抓了一只小耗子。”
  赵夔微懵,又问:“之后呢?你将它如何了?”老四一贯阴冷,赵夔好奇心使然,问了一句。
  “放了。”赵慎言简意赅,一言至此便开始品茗了,对雅间内的美人视若无睹。
  定北侯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子未及弱冠之前是不能饮酒的,所以赵慎只喝茶。
  赵夔笑着摇头,赵慎不愿作答,他便不问了,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老四是抓耗子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遇到了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