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散落在岩石缝中
  郭仁义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抬头看看天空,心说老天爷这段时间是吃错药了吗?怎么老跟自己过不去,暴风完了是暴雨,反正就是不让他们好好上岛,瞧着大雨滂沱的海面,他实在想仰天长叹一番,顺便再指天骂一句:你丫眼瞎啊!
  “我觉得邱彦豪命就该绝,老天都不帮他。”韩清征站在商店的屋檐下,一滴水滴滴进领子里,他顿时蹦起老高,就跟身上爬了只虫子似的,左右不得劲,身体扭来扭去。
  “韩大爷,你老积点口德吧。”他扭捏的模样澹台梵音实在不忍直视,只好撇开脸仰望着从天而降的“瀑布”,感叹了声,“完全没有要停的征兆啊。”
  “一时半会停不了。”穆恒举着雨伞,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看水坑,“我们前脚决定上岛找邱彦豪,后脚就雷电交加的,他们几个人究竟犯的什么事啊,惹得天怒人怨。”
  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呗。
  澹台梵音眯着眼,望了望远处站在雨下的沈兆墨,他的后背湿了一片,雨伞根本不管用。
  穆恒一脸捣乱的凑到她身旁,“怎么了,心疼了?”
  澹台梵音理直气壮的一仰下巴,“就是心疼了,不行吗?”随后,她掏出手机,点开信息,新收到的信息为零。
  “等老书记的信息?你前天给他打电话没多久就下大雨,岛上到处都是树啊山啊什么的,这么大的雨肯定没法找人,他没回你是正常的。”穆恒紧接着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我现在啊,啥都不指望了,就盼着凶手能手下留情,为劳心劳力的人民警察和法医同志们想想,别把尸体切得那么碎,捡也不好捡,拾也不好拾,大雨过后不得都冲没了,最好来个囫囵个的,大家都省事。”
  澹台梵音觉得他的口气就像在商店里跟店员砍价,说得十分轻巧。
  郭仁义皱着眉,为了不让旁人靠近他,他全身都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看都不看自己下属一眼。邱彦豪消失直到现在,两天内,他和同事们冒着大雨把华市翻了个底朝天,贼窝端了两个,淫窝毁了一个,就连卖摇头丸的毒贩子都顺道揪出来好些,同那些毒品一起打包扔给了缉毒大队,这丰功伟绩年底评个荣誉警员绰绰有余,可为什么……郭仁义这个郁闷呐,光给其他部门做嫁衣了,自己案件的正主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又赶上龙王爷重感冒,鼻涕喷嚏的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眼瞅着小岛就在眼前,结果竟弄了一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一名年轻的刑警正跟特意前来帮忙的海警商量着对策,为了能够抵抗暴风,海警第一支队队长把自个家里最大的船都开出来了,救生衣、救生圈、甚至救生艇按人数准备,一应俱全,小刑警瞧见这些家伙什半天说不出来话——这哪是上岛啊,简直是上西天去,标准的送死的节奏。
  沈兆墨撑着形同虚设的雨伞浑身湿透的跑回商店门口,澹台梵音从包里拽出准备好的毛巾给他罩在头上。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水,一边说,“要不就等着雨小一些,我们坐准备好的大船上岛,不过仍然可能出危险,毕竟天气变化无法控制,不然,今儿就先打道回府,雨停了再说。”
  穆恒嘴角一挑,“你瞧蝈蝈那模样,肯定是想搁这死磕了,他现在心里指不定憋多大气呢,多大的雨都浇不灭他那团怒火。蝈蝈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要找到邱彦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就跟这等着吧。”他双臂张开,有种类似电视剧里迎接风雨的洗礼一样,“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话音一落,暴雨还真给面子的狂啸了两嗓子,倾盆大雨应声而下,视线彻底的被雨水挡住了。
  澹台梵音:“……”
  她瞥了眼穆恒,此人正成四十五度角俯瞰大地,一脸无辜的且露出副“不关我事”的欠揍表情。
  众人在港口一等就是大半天,午饭在附近饭店凑合了一顿,到了下午2点,暴雨才逐渐有变小的趋势。
  “澹台,我想起咱在库尔兰岛附近海面上的惊险刺激了,这船我看着就想吐。”韩清征套着救生衣,难受的直捂肚子。
  他们依次进入船舱,海警第一支队队长从驾驶室冒出头来,对他们嘱咐道:“海面又刮风又下雨的,船开得肯定不平稳,要是想吐桌上有袋子,不过都别太紧张,这种天还难不倒我,一定给你们安全送到曼殊岛。”
  郭仁义一步上前,诚恳地道了谢,“谢谢了,老哥哥的人情我记下了,案子结束后我请弟兄们吃饭。”
  海警队长听后,立马竖起了拇指。
  不愧是常年在海上巡逻,海警队长一路乘风破浪,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竟然用了仅二十分钟就到了,兴奋的郭仁义下船之前一个劲的称赞。
  然而,任何的成功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一船人,没一个感觉舒服的,常常自豪坐过山车都能笑出声来的穆恒,此时也趴在栏杆旁对着翻滚的大海干呕。
  不管怎样,总算是上了岛,下一步,就是找合计合计满山找人。
  其实吧,老天爷对郭仁义挺不错的,这不,刚上岛,心心念念的人就给你送来了。
  在看见郭仁义他们湿漉漉的样子时,老书记惊得跟见了鬼似的,急忙跑回屋里找来一大堆毛巾浴巾的塞给他们。正当他们擦着身上的水时,有四五个像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朝老书记家奔来,跑在后面的孩子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却跟前面的孩子们一样,爬起来的同时扭头朝海边看去。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穆恒拦下最前头的小男孩,那孩子穿着雨衣,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反正整颗脑袋湿了个彻底。
  小男孩吓得不轻,冻的嘴唇发青,身后的小伙伴们也在冷风冷雨中打着哆嗦。
  老书记把孩子们带进屋,郭仁义迫不及待的蹲在一个孩子面前,把脸一变,成为了小学课文中经常出现的温柔的警察叔叔。
  “告诉叔叔,发生了什么?”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伸手一指门外,吞吞吐吐的说:“岸边……有东西……是个……我们还以为是只狗……就凑近了点,然后看见那是个……”
  男孩说不下去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外,眼眶变得湿润。
  来岛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在心理做好准备,假如邱彦豪真在岛上,此时或许已成了一具尸体。
  “书记,让孩子们在您这待会,通知他们的父母,我们先去看看。”沈兆墨说完,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头,孩子抬起眼看着他,清澈的双眸中满是不解与惊恐。
  他们冒雨趟过泥泞的山路,幸运的是岛上的山坡不是砂石土,没有发生泥石流。沿着村中小路一路向下来到海岸,脚踩在布满石子的海岸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石子很滑,极容易摔跤。
  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方,模模糊糊的散乱堆放着什么东西,沈兆墨和穆恒脚步马上慢了下来,随即侧了个身让主持大局的郭仁义几人先过去。
  远处的事物渐渐变得清晰,变得……
  这一瞬间,在场众人全都毛骨悚然,不由得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瞬间凝固。
  坏预感是正确的,从岩石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散乱一地的人类五官。
  “操!”穆恒骂了一声,瞬间把脸朝向另一边,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着。
  韩清征已经跑到一角吐的天昏地暗,经过海上的一顿折腾后,他“纤细”的胃实在是受不了如此重口味的画面。
  雨水冲刷走了大部分血迹,此时留在岩石缝隙中的仅是白花花的肉块,事实上,还不如沾着血呢,表面跟猪肉没什么两样的尸块看上去更加的惊悚骇人。从零零散散落在岩石表面或是缝隙中这点看,似乎是被从上方扔下来的。
  郭仁义大声喊:“叫法医用最快速度过来!你们在四处找找,有没有被大雨冲走的!”
  “就算叫过来也没什么用,都洗的这么干净了,估计什么都留不下……”澹台梵音站在沈兆墨身旁喃喃自语,她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定,仿佛也被眼前的零碎尸体惊的不轻。
  沈兆墨拽着她往自己身边靠靠,随后,长呼了一口气,“如果这是邱彦豪,那他的下场比郝军还要惨不忍睹,看来凶手恨他恨得不轻……现在只剩禹成林了。”
  吐的胃里什么也不剩的韩清征踉跄的走过来,一只胳膊搭在澹台梵音的肩头上,随手抹了把嘴,“太瘆人了……比咱学校给的那些个肢解案例还要残忍。”
  一旁,穆恒问道:“澹台,你不是说寺庙对凶手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吗,这次怎么换地儿了?”
  澹台梵音屏气凝神,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一样的,假如是我们猜测的凶手,两个地点都是一样的特殊,这里是传说中僧人惩罚村中恶人的地方。”
  穆恒恍然大悟,“合着凶手还来个‘旧地重游’,打算把跟僧人相关的地点都撒上尸块。”
  “除了这两处,还有哪里跟传说相关?”沈兆墨问。
  “应该就这两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至少,何老爷子没跟我说过。”
  突然,从斜后方、一块岩石的后面猛地跳出个男人来,跳出的位置就在郭仁义身旁,吓得郭仁义差点犯心脏病。
  “你谁啊?!”郭仁义厉声询问。
  男子不理他,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郭仁义面色一沉,快速走到他面前,出示了警官证,更为严肃的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
  男子凝视着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上穿着破旧的、湿乎乎的羽绒服,剃秃了的脑袋向一侧一歪,像是没听懂郭仁义说的话。
  “这人不太对劲。”沈兆墨说完,迈步走过去。
  男子看到沈兆墨,有点害怕般的向后退了退,头歪的更厉害了。
  “下着雨,你在这里干什么?”沈兆墨把语气放慢,语调也没郭仁义那般具有攻击性。
  “我……回家。”男子愣了愣,开了口。
  “你回家要经过这里?”
  男子突然笑了两声,使劲点点头,“回家都要走这,妈妈说,不能随便乱走,容易迷路……你们也迷路了吗?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我知道路在哪儿。”
  沈兆墨微微一笑,“没有,我们没迷路,谢谢你。”
  男子被沈兆墨的一句谢谢哄的十分开心,不停地拍打双手。
  郭仁义再迟钝此时也该反应过来了,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你们为什么在这?”男子发问,感觉就像个懵懂的小孩。
  “我们是警察,这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所以你不能从这里走。”
  “可怕……”男子无法理解这个词,“就像我吃不到巧克力那样的感觉吗?”
  “是的,就是那样。”
  “那确实很可怕,真的很可怕的,可我不从这里走就回不了家啊。”
  “那你把方向告诉给我们,我们找人送你回去,好吗?”
  “好好!”男子十分开心,双手拍打的越发用力。
  “你……”沈兆墨犹豫了几秒,最后决定试着问问,“你昨天或是今天在这经过时,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
  “有啊。”男子自信满满的说,“我看到了。”
  郭仁义急忙问:“什么样人?”
  男子想了想,自我表扬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大声了句让所有人都懵圈的话:“是大威德明王,就在山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