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妹妹
  任子铮低头看向怀中的人,捧起她的脸颊用力抚着,急切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任知昭缓缓抬眼,看到他抚着自己的手上,胳膊上,全都被石块擦出了血痕;白T恤脏了,脸上也沾了土。而她自己,被他严实包裹在怀中,抱得死死的,身上连处疼也没有。
  她刚想开口,后脑勺却被对方揽住捞向了他自己,脸紧紧贴入他的肩头,想说什么也被捂得说不出了。
  “对不起,昭昭,对不起……昭昭……昭昭……”
  他贴在她耳边,不断地道歉,不断地念她,失了智般。紧锁的眉头,是道不尽的痛苦和后怕。
  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而且是因为他的过失。
  如果之前的叉子和车门都是虚晃,那刚才的一瞬,任子铮终于真真切切体会到那种恐惧了。
  他的人生有无限可能,但失去她,绝对不可以是一种。只是稍微去想一下那种可能,他都后怕到要呕吐。
  他怀里的任知昭也是后悔的。
  她后悔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既然现在还没死,还是个人,至少遵守一下做人的原则,别嘴人家走了的妈妈吧。
  嘴人妈妈,人家有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没一个大嘴巴子抽死她都不错了,竟然还反过来给她道歉。
  王桦对她说过很多批评辱骂的话语,其中有一句她非常同意,就是她这张烂嘴,一天到晚跟淬了毒似的,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这种茫然和羞愧,她在他肩上自暴自弃地闷声道:“你拉我干什么,就让我直接死——”
  “不许说!不许你乱说!”
  任子铮再也听不得那个字了,一点儿也听不得。
  他激动得都破了音,抱她抱得更紧,手指在她的背脊上不断摩挲,开始语无伦次:“不许死……不许……想都不许想……在家里住得烦的话,搬来和我住好不好?或者我给你在你学校旁边租个房子……暑假来了,我带你去旅游,去散散心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念着念着,他的脸一点点埋入了她的颈窝。
  “……昭昭……呆在我身边……”
  ……
  他曾想主动远离她,便能修理好自己。
  现在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再也无法远离她,这辈子都无法。
  时近正午,太阳攀得越来越高,直射山头。被树荫庇佑着的人,不会觉得太难受,反而有枝头鸟鸣,有蝴蝶飞过,乍一看还挺惬意。
  偶尔路过的叁两步行者,并不会在意他们,因为他们以为那是一对在树下相拥的恋人,在谈情说爱。
  任知昭没见过这样的任子铮,像被夺舍了。
  没见过他这样激动,这样惊慌,这样情绪化,这样像是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般,抱着她不愿放手。
  任子铮常规状态下看着虽然冷淡疏离的,但非常反差地,他有一双温暖的大眼睛,清澈又含情。
  此刻,那双眼已被泪水润透了,发红了,泪光与湿润的睫翼一齐颤动。他就这样望着她,像某种乞求的犬类。
  如果说当初海莉的那种状态是“舔狗”,那任子铮此时的状态,任知昭都不知道该如何归类。
  她呆住了。她没见识过这样不顾一切的关心,她无法理解,除非……
  “任子铮……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轻声开口,缓缓问道。
  这下换任子铮呆住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抱她抱得不像话,抱了很久,还说了很多疯话。
  不过他还是不情愿放开她,只是手上稍微松了些,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稳下来,答非所问:“你是我的妹妹……”
  上次问他,他也像这样搬出了“妹妹”的说辞。
  只不过上次是玩笑,这次不是了。任知昭也不会再信那些说辞。
  她极冷静地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妹妹?”
  其实任子铮怎么回答不重要。
  因为任知昭已经可以肯定,他对自己一定有些东西。
  而且不管那东西是什么,王桦和任军一定不会喜欢。
  那天后来实在太热,虚弱的女孩快撑不住了。
  她没等他想出来如何应对,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到他眼前,拇指轻轻在他眼边摩挲了两下,替他拭去那些他不愿释放的泪光,笑说:“算了,我逗你呢。”
  连任子铮这样听不出好赖话的,都察觉到一丝不对,感到一阵寒意。
  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又让他卸下了防备。
  她抱住他的脖子,主动贴紧他,伏在他的肩头,全无早先的戾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该说你妈妈,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上头了,哥,原谅我……我也不想对你发脾气,可是我真的好生气,我也不懂我怎么二十四小时都那么生气,你又正好撞上来,我就会忍不住拿你发泄……我再也不想对你发脾气了,发脾气的时候,我也好累,胸腔都扯得疼……我知道你关心我,只有你会关心我,我都知道……”
  男人就是这样,看到你展现需要他的一面,能把命都给你。再看似深不可测的男人,底层逻辑都是一样,是征服欲,是保护欲。
  所以任知昭是他的弱点,代表着混乱。逻辑,规则,再也不存在了。
  当时,他们彼此口袋里的手机都在狂震,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王桦和任军在打爆他们的电话。任子铮把它们都掐掉了。
  最后,他把再无半点力气的她背下了山,给她喂了水,又喂了半个热狗,然后搂着她坐在岸边,陪了她很久很久。
  可是在他做这一切时,任知昭腐坏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给任子铮织一张网,给这一大家人,都织一张大网。
  任知昭总是控诉他人爱演。很久以后,她会发现,其实没有谁比她更会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