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
  定王回家直接进了书房, 没回后院自讨没趣,手里拎的食盒交给管家让给王妃送过去。
  还特意附上一句话:“表妹亲手装的,专门给王妃当夜宵, 一定要跟王妃说清楚。”
  管家听完就眼皮子一跳,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头皮发麻。
  都知道上头两位主子不对付,且家里这位王妃性子着实不讨喜的很, 最是讲规矩不过, 简直将规矩刻在骨子里, 完全像是为了规矩而活的一个人。
  夜里不食是最基本的规矩, 王爷特意让他对王妃说,不是为难他这个下人吗?
  两位主子斗法,他这做下人的实在太难了。
  管家硬着头皮在王妃院子里将食盒交给嬷嬷,将王爷的话如实转告后,跟后面有狼撵似的离开。
  嬷嬷僵硬的抱着食盒, 进退维谷, 最后咬着牙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破罐子破摔的将王爷的话又转达了一遍。
  说罢赶紧找补:“是元夫人认的一番心意……”
  你就算不吃, 也别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万一传出去, 这往后亲戚还怎么做?
  看王妃不为所动,嬷嬷又硬着头皮劝道:“您今儿晚上用的就比平日里少,未免夜里饿了, 要不多多少少再用些吧。”
  说着打开食盒,一股酸酸甜甜十分开胃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酸笋老鸭汤, 还有两道清炒时蔬, 两道凉拌菜, 清清爽爽的,配上咱们府里自己做的鸡丝面,正正好。”
  说着利索的将菜全部放到桌上。
  顿时房间里被饭菜的香味儿充盈,让人不自觉口齿生津,暗暗咽口水。
  嬷嬷心说,元家的厨子这一手功夫绝了,能将最简单的东西做出这么精致的味道,搞的老婆子我本来吃过晚饭不到一个时辰的人,都觉得有些饿了。
  见王妃闻着这般勾人的味道都没动静,咬咬牙,第一次自作主张的对王妃道:“老奴让厨房下一碗鸡丝面,您好歹再用一些,咱们刚来明安府,府里很多事情还不熟悉,也不知道晚上饿了厨房能不能及时给您做出可口的饭菜来呢。”
  尤其是您每顿饭都有定量,一道菜都不能多,一道都不能少,厨子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处理。
  等鸡丝面上桌,嬷嬷见王妃没动静,心下叹口气,刚想动手撤下去,忽然听闻久不开口的王妃道:“你先出去吧,今儿累了,想早点儿休息。”
  嬷嬷嘴上道:“一路上舟车劳顿,是该早早休息,好生休养几天。”
  手下一犹豫,最终将饭菜留在屋内,转身出门,关上房门,吩咐了外间守门的丫鬟几句离开了。
  柳氏本是闭眼放空,闻着那诱人的味儿,心下越发焦躁,即使是念了两遍清心经,都没让她内心真正平静。
  这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可不多见。
  那股味道总是萦绕在鼻尖,扰乱她的思绪。
  柳氏脚步缓缓朝饭桌挪过去,不知不觉抓起勺子,就在勺子已经在酸笋老鸭汤上方时,柳氏突然清醒,缓缓将勺子放回原位,淡定回身,上床休息,外物再也影响不了她坚定的心智。
  不过这一晚,做了许多其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有一股清香诱人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一早上起来,柳氏不知不觉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粥。
  嬷嬷很惊讶,但主子的事不是他们做下人的能置喙的,何况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呢。
  只有在他们定王府,下人们才会觉得主人家每顿饭吃多少都是有定量的,多吃一碗就是天大的事。
  事实上,几个月前,定王没成亲前,他们也是和外面人一样过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几分饱几分饱的美好日子,现在想想,仿佛前尘过眼云烟,往事不可追。
  但更让嬷嬷惊讶的是,在京中一向拒绝社交的王妃,饭后突然吩咐她:“我记得我嫁妆中有一副双面绣小屏风,给隔壁元夫人送过去,就说我十分喜欢她送过来的饭菜,闻着非常好,这是谢礼。”
  嬷嬷又惊又喜,然后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尴尬,不说王妃这话说出去有多让人生气,单就人家普普通通当走亲戚送过来一份饭菜,你正儿八经的送一副双面绣屏风做谢礼,委实过了。
  这一副一次性还清人情不想和人家继续往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那里得罪你了呢。
  柳氏非常坚定:“就这样,去办吧。”
  隔壁姜良缘收到礼物,又听人转告了柳氏的话后,笑盈盈将人打发了,转头问锦绣:“觉得如何?”
  锦绣摇头:“不好说,看这行事作风,可真不好说。”
  姜良缘笑眯眯的让人将礼物收起来,对锦绣道:“再看看吧,表哥这事儿做的,真是让人想同情都同情不起来,自个儿急吼吼的凑上去,现在知道菜不合他的口味,早干嘛去了。”
  这人就是不经念叨。
  锦绣今儿休沐,两人晚起了小半个时辰,因而早饭时间比隔壁晚了半个时辰,两人刚上桌,定王就急吼吼的进来。
  “嗨呀今儿起晚了,索性不影响我吃早饭,刚好!否则让厨子重做,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说着就坐在锦绣对面,不客气让丫鬟给他上碗筷。
  锦绣就很无语了:“你别告诉我往后就打算在我们家解决一日三餐了?”
  没等定王回答,锦绣继续道:“这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家不介意多一双碗筷,但你一成亲的人,总这么干事,好说不好听。”
  定王无所谓的摆手:“本王在家不得自在,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也就是我不跟女人一般计较,才能保家宅平安,否则日日鸡飞狗跳的,王府里早就有人写信回京告状了。
  我这头还没做什么,娘娘那边就来信训斥于我,你说我又是何必呢?”
  虽然定王说的很有道理,但都是狗屁道理,自家夫妻间的事解决不清楚,还企图将锦绣夫妻拉下马一起面对流言蜚语,锦绣自然不会同意。
  让人吃了早饭,举起拳头,明晃晃的告诉定王:“往后无事不要来我家蹭饭,至少不要日日,顿顿,来我家蹭饭。”
  定王非常不甘心,但莫得办法,匆匆和锦绣说了:“三日后在府上举办宴会,顺便和明安府这些人正式见一面。
  让表妹上府上去帮衬一二,我担心柳氏的行事作风,让大家下不来台。”
  说到这的时候,定王心酸的抹了一把脸“那样的话,本王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等人走了,姜良缘起身让人准备拜访的礼物:“我去瞧瞧,咱们两家的关系,昨儿不去见见已经很失礼了,今儿再不去,外面难免有人说难听的话。”
  锦绣一手握着夫人的手叮嘱道:“要是真如传言那般不好相处,你自回来就是,往后也少来往,没得让你受委屈。”
  委屈不委屈的,姜良缘不好说,不过这位王妃的性子,摸对了路子那是真好说话,对方凡事都给自己和他人画了一个框架,只要在这个框架里行事,她自然是无二话,一旦越过这个框架,就能招来她的不满。
  这个框架,就是她的底线。
  另一种程度上来说,王妃柳氏的底线,比无数人都明确,也更清晰,是个非常简单之人。
  定王是个从小不受规矩框架约束之人,自然格外受不了这位王妃的行事准则。
  王府的人都很惊奇,因为隔壁的知州夫人,竟然和王妃有说有笑,一上午时间,两人合力定下了三日后宴会邀请名单以及菜色,相处之和谐,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另一头定王突然就觉得自己孤家寡人,无所事事起来,谢六冯舒年几人手头有正经的活计,忙的脚不沾地,为了每月的绩效,连着十天半个月住在城外的工地上是常有的事。
  本想让谢六开小差,出来陪他在明安府转转,定王觉得离开一段时间,明安府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结果谢六果断拒绝了定王的要求:“不行,上个月我负责的工地上出了意外,我们整个组的绩效都受到影响,这月再不努力,我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有些人的房子,老婆孩子都要养不起了。”
  旁人想陪,定王还看不上,于是打马一人去了锦绣在城外的庄子。
  庄子还是那个种蔬菜大棚的庄子,只不过规模比离开时大了几倍不止,庄子上来往运送蔬菜的马车络绎不绝。
  以前还需要谢六亲自盯着的买卖,现在只需要几个半大孩子手里拿个账本,在上面记账算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即可。
  一看就是这两年庄子上培养出来的孩子,有大有小,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穿的干净体面,说话条理清晰,和前来买菜的老板们说话时,不卑不亢,非常有他们老师谢六的样子。
  进了庄子,定王和知道他身份的管事也不客气,直接让对方将明安府最近新出的吃食每样都上一份,他要好好解解馋,并盘算着回头就让府里那几个宫里出来的御厨跟着锦绣那里的厨子学学,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别顿顿给他整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多了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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